“吼——”那来自蓝龙的最后一声悲鸣久久回荡,其中宛若流转不甘,却形秽于那不曾有过的如释重负,瞬息间,两条盘踞交错的巨龙接连羽化人形,并肩落于地面。
冀气若游丝般单跪在地上,其左胸处裂开一道骇人的豁口,宛若瀑布般的血流怎么也止不住,拼命地向外涌着,从背后向前望,视线甚至可以穿过这空无一物的胸膛。
他眼眸中的光泽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黯淡,昔日傲视九天的龙王,如今已是回天乏术,就连勉强支撑自己身子都调不动力气。
“真是爱子如命啊。”欧阳天灵的语气中难得多了几分困惑之色,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击败当今龙王,就算双方实力仍有差距,也不该是如此悬殊。也因此,那份大仇得报的慰藉,并没有形显在他的面庞上。
“我这一生...”几乎是每吐一个字,就会有鲜血从冀的口中喷薄而出,以至于其发音模糊,难叫人完全听清。“扪心自问..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你...”
“哼...遗言么?”欧阳天灵微微侧起头,一副居高临下的冷傲,漠视着那不久后即将归于九泉下的冀,“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怎么样?原谅你?”
“不....”冀大咳三声,呕出鲜血满地,他强撑着全身的虚弱,郑重地缓声道,“我不敢奢求那些...我只希望老一辈的恩怨...能在老一辈结束...”
“结束?”欧阳天灵绕有深意地挑了挑眉,故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骤然说到,“你这算是什么?求我放过那个孩子吗?呵呵...当初我好像也是这样求你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啊?”
已经无力出声的冀,眼眸前蒙上了一层霜雪,走马灯似的光景从脑海中一路狂奔,最终锁在曾经的无上殿堂之中,只不过那时候跪在地上,低声下气的央求者,是欧阳天灵。
“我求你,你放过她,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放过她,我做牛做马都可以啊...”这一句话的飘飘然而过,换来的是一颗沉进谷底的心。
“既然当初你是冷血在先,那么如今就不能怪我手下无情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快送他下去的,”俯视着那双膝跪地的龙王,欧阳天灵冷声道,“毕竟,我也想试试,那样做,究竟能有多爽。”
“你...”冀的瞳孔顿时放大,周遭锋锐如剑的烈光作起临死反扑,却为欧阳天灵轻松泯灭。后者将那涣散的凌冽瞬间凝聚成光剑模样,毫不犹疑地刺入冀的腹间,再掀鲜血泼洒,也斩断了冀最后的一根命脉。
“再见。”欧阳天灵不做任何流连,他昂首阔出大步,在云霄边缘处腾入祥云,须臾化成英姿焕发的黑龙,在仰天啸出龙吟之后,向地作悍然间的俯冲,瞬息间,消失在这已作废土的无上殿堂中。
良久,已是死气沉沉的冀全身猛地泛起细微蓝光,起初只是一颗很小的光点,却是自主有灵般四处游走在他的全身,一会的功夫,便是勾勒其一道人形光影,宛若莲花般挺立在他的尸首之上。
那翩若惊鸿的身影显然不是男子,她盲目地向四周望了望,随后蓝光萦绕中的玉足小心翼翼地轻触脚底祥云,再三确认身下云朵足以承载自己的身体后,她便是迈开大步,在一连串令人目不暇接的蓝光残影中,向北疾驰。
风平浪静的凡间,风儿煞是喧嚣,或许是因为天边霞彩的滚滚漩涡所导致的,在那几乎九色的天空之中,浮空转出一道宛若漏斗般的倒三角,上窄下宽,正贪婪地鲸吸着下方的云霞。
蓦然间,震响声若雷霆,又如洪钟悠扬,回荡在这偌大的世间,竟是隐隐掠起空灵回音,那悲鸣就在其中游荡,久久而不去。
天生异变,一道黑影便是掠身而过,气流状的万千丝条伴在她的身旁,一张冷峻的面庞上点缀着两点迷惑,稍是眨眼的功夫,她已然定身于那漏斗的正下方,昂着脑袋,仔细感悟着其中的气韵。
“他真的成功了?”她喃喃道,语气当中有些疑惑,“九霄龙族,气运难道已经衰弱成这样了吗?”
说着,双影在其背后闪烁,眨眼凝成蝠翼的模样,踏空而行的她在那儿来回踱步,似乎正踌躇着究竟要不要上前一探究竟。“还是等他,亲自来找我吧。”
语毕,她大袖一挥,萦绕身旁的万千丝带顿时汇成一团,在空中拉扯出似有似无的扭曲,她一步上前,在那扭曲光影的簇拥下冥飞鸿鸿,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父亲!”在一座破旧的小木屋中,银发男子宛若诈尸般从嘎吱作响的木床上猛地跳起,圆瞪的紫眸中溢着惊恐与忧虑,在四壁漏风的寒涩中,他的心跳宛若擂鼓。
“你醒了?”听到屋内声响,一道柔光推开木门,带着一脸关切走了进来。“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这是...在哪?”沈胤晃了晃脑袋,盼望着能将颅内的晕眩给甩出去,但无论其如何尽力,那层膜就好像被死死粘合在其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
“凡间。”随着那柔影踏着沉稳,渐渐走近,沈胤这才发觉,眼前的女子长相酷似语娴,只不过面容上的线条要更为柔和,垫在身后的狐尾若隐若现。其小腹有些微微隆起,显然是怀孕了。
“对于令尊的事,我很遗憾...”凝着沈胤那一双求知欲甚亮的眼眸,女子稍稍躬身,果断地说出了他所想要的答复。
“他们是谁...”沈胤的身子猛地颤了两颤,双眸中咬死了难以置信的神光,却又迅速被那双龙交汇的残酷光景迅速蚕食,俩俩相加,汇成落寞,也凝成无比的冷冽。
“不知道...”这次轮到语翾一头雾水地晃起脑袋,虽然作为黑龙袭殿中鲜有的当事人,但她对于那凶神恶煞的狂徒,也是一知半解。“很抱歉,但令尊并没有告诉我。”
“哪个是沈胤!让他出来!”一声娇喝从门外传来,点着半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