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领着许荣铭与许荣锦出了老太太的正房后,便放缓了脚步。“盈盈,好像长大了。”王氏问得踌躇,许荣锦望着王氏的身后,心中泛起心酸,她缓缓道:“母亲从前是盈盈太不知事了。”王氏笑叹道:“谁会料到你祖母会有这一出。我倒是觉得,这一年磨了你从前的性子,实在不易。”许荣铭婉声道:“如今你回来了,母亲也有盼的了。只是……”许荣铭又愁了起来,“难不成真要盈盈做了姨娘的女儿么?”王氏沉默了。许荣锦见二人心中担心,便摇了摇头,“母亲和姐姐放心,过几日自会有人来。祖母自会乱了阵脚。”王氏与许荣铭都有些不解,何人能乱了许老太太的棋。许荣铭困惑,便侧头看向许荣锦,“盈盈你说的是谁?”许荣锦亦看向许荣铭,眼中毫无波澜,“到时候姐姐自然就知道了。”
王氏一行人才行至蔷薇院正门。何姨娘身边的赵嬷嬷便迎来上来,“请太太小姐们的安。姨娘让奴婢来接四小姐回荷风院。”许荣铭秀眉轻挑,“怎么?母亲要妹妹留下用膳,姨娘也要扰了我们一家的天伦之乐?”赵嬷嬷低着头,回道:“太太要留小姐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个时候再吩咐下去,怕会饿着四小姐,四小姐还是……”话未完,王氏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屑的进来蔷薇院。
许荣铭与许荣锦自然就跟着进去了。陈嬷嬷倒是留在了外头,笑道:“劳姨娘与赵嬷嬷费心了,姨娘待四小姐的好太太是看到见了,眼瞧着别人的女儿心热,不如姨娘再求一个。”赵嬷嬷脸上微微发怒,又不能发作,正想说什么。却见王氏的大丫头雪花疾步走来。雪花呼了呼气,便扬起笑脸,“嬷嬷让奴婢好找,太太说了,二少爷一会要回了,让嬷嬷备一份二少爷爱喝的黄茶来,春荠她们笨手笨脚的,怕坏了口味。”陈嬷嬷点头便进去了。
雪花正要走,见门口的赵嬷嬷,依旧笑道:“嬷嬷还不回去回话,可别让姨娘等急了。”说罢便行礼转身进去了。赵嬷嬷讨了没趣便灰溜溜的走了。
回道荷风院,赵嬷嬷便将这一切都说了个一干二净,言语间多有不平。何氏使了眼色,赵嬷嬷便不再说话了。何氏看着怀着耸拉着脑袋有些饿的儿子许荣辉,原本寒冷的面孔瞬息便是温柔了,“辉儿饿了就吃吧!”许荣辉乖巧的点点头,才扒了几口饭,便困惑的看向何氏,“娘亲,四姐姐是不来陪辉儿吃饭了么?”
何氏为他夹了一口菜,“四姐姐自然是和自己的娘亲吃饭了。”许荣辉乖巧的点头。才吃了一口,又问道:“可是娘亲,我怎么没有看见四姐姐爱吃的菜呢?”何氏心中一惊,依旧端庄,“那些菜浪费了可惜,赏给丫头们了。”许荣辉应了一声,又吃了起来,还不忘时常向何氏看去。何氏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
饭余,何氏便打发去灵芝服侍许荣辉睡午觉,把月亮与赵嬷嬷留了下来。“陈嬷嬷果真这样说的?”赵嬷嬷点了点头,不敢说话。何氏的手已经死死的扣着桌角,恨恨道:“她明知我当年伤了底子,我……”月亮忙唤道:“小姐,若是当日留下那孩子……”
赵嬷嬷的脸立刻就沉了,“月亮,不该说的话不说,知道么?”月亮自悔失言,忙跪在地上,“小姐恕罪,月亮失言了。”何氏冷冷的看着伏在地上的月亮,“月亮,这话不能再说了,这院里的人有多少是自己的?隔墙有耳,当年留在这里的人,有哪一个不是被放走了?”月亮陷入深深的自责,“小姐,月亮知错了。”
何氏扶起她,“不为别的,我知道你带我心真。可是老太太让我去桑园一年一来离心王氏母女,而二来又何尝不是在减我得羽翼。这些日子,说话、做事都警醒着。”赵嬷嬷摇了摇头,“可是小姐不仅没有离间她们,反倒是更为亲密了。”
何氏闭了闭眼,不由得叹道:“到底疏忽了我们爷的那位姑奶奶。”赵嬷嬷想了想,“宫里的东西,要碰也难。”何氏也不说话,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便问道:“可是灵芝?”
屋外的丫头应了一声。灵芝知道何氏要问什么,便回道:“五少爷已经睡下来。”何姨娘点了点头,便道:“你进来伺候吧!”月亮与赵嬷嬷不再说话,各自做事。
蔷薇院饭毕,母女三人刚落座,二少爷许荣欣便来了。许荣锦忙起身向外望了一眼,许荣锌依旧同去年一般青衣在身,腰间配有一把匕首,只是不知不觉间已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看起来比从前俊朗了不少。“哥哥!”许荣铭见许荣锦冲过去抱着许荣锌,嗔道:“母亲才说了性子被磨了,如今性子回来了,我瞧着,都是哥哥的错。”许荣锌看了看怀中的小人,“是么?瞧着是瘦了许多。”许荣锦退出怀抱,有些恼,“哥哥取笑我!”王氏合颜道:“不为取笑你,知辛见你回来,是高兴。”许荣锦缓缓退回王氏左手边的椅子上,低头道:“我知道。”许荣铭斜睨了许荣锦一眼,脸上也荡起宠溺的笑来。
陈嬷嬷端上了茶,是一盏上好的银针,许荣锌尝了后,不禁赞道:“姑姑给这丫头的东西都是上乘的。”许荣锦冲他瞪了一眼,脸上却是抑不住笑容。许荣锌略坐了一会,知道母女三人要说话,便去了书房。
“母亲,你可知我们放在荷风院的人都放了一半出来?”许荣铭看向王氏,发问了。王氏应了一声,只饮茶不语。许荣锦忙看过去,“我走后,荷风院的人都有所更换?”王氏依旧饮茶,见许荣锦也问了,只好点了点头。许荣锦思忖了一会,还要再开口时,便被王氏烂了下来,“你是想问这些被放出去的人,会不会把帐算到我们头上?”许荣锦抿唇点头,“是的,母亲。”
王氏摩挲着左手上的松石戒指,笑意满满,“这倒是不会。何氏离开时带走的人有大半之数,这补上去的人都是老太太做主补的,如今放出来也是何氏借老太太说荷风院人多了,不合规矩,要放的。不必担心。”许荣锦心中松了口气,母亲这个人是有些手段的,只不过明面上木讷了些。有人要寻你的不是,越是谦卑,那人越是没有办法。许老太太也正是不待见王氏的低眉顺眼与恭敬。
人总会在韬光养晦中长大。
王家在何氏没有嫁过来时,还有陈国公府的爵位。国公是皇后母家,世袭三代,王氏的父亲便是这最后一代。国公之女位比公主之女,食四百石。婚,夫可入仕,子可入仕。不知为何六年前爵位被削去,王门便没落至今。也就在那时,许老太太做主,让许荣锦的父亲娶了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