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直言问志
小小的波折,没有惊起太多的波澜,随后,张贤携着上官珞优雅地在崔敏、崔讷身旁落了座。
张贤这般风度翩翩的人物,不管走到哪里,都如同黑暗中耀眼的火炬,让人为之侧目,崔敏不能免俗开口称赞道:“张公子的风采,果然是令人一见倾倒!”
张贤微笑着正欲开口,忽然眉头微微一皱,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崔敏、崔讷,片刻后,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道:“两位不仅是气宇非凡,而且似乎身怀绝技。”
崔敏、崔讷微觉诧异,不知是哪里露了马脚,被张贤一眼看出了端倪,这么一来,张贤的深浅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了。
“绝技?贤哥哥高看他们了,他俩能有什么绝技呀,‘鹅鹅鹅’的地方话倒是讲得不赖。”上官珞不明就里,插嘴道。
而这时,后院的气氛忽然为之高涨,崔敏、崔讷回过神来,正看见上官洪老爷子带着慈祥的笑容,执着斟满美酒的酒杯,缓缓走向筵席中央。
上官洪大概是从内院走了一圈过来,满面红光,看起来已经有了三分醉意,不过他仍保持着一个年老者该有的风度,举杯向在座的年轻后生道:“今天老夫六十大寿,能得诸位前来相贺,不胜欢喜。这杯酒,老夫本不应推辞,只是碍于一些事务还未忙完,不宜喝醉,就……就请张贤张法师为老夫代饮。”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张贤是上官家的孙女婿虽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毕竟形式上的也是最关键的那一步还没走,差那么些意思,没料到上官洪这般抬举他,显然在上官洪眼里,张贤不仅仅是一个寻常的孙女婿,更是一个值得大力栽培的千里马。
比起张贤这个波澜不惊的当事人,上官珞显得十分兴奋,她热络地将坐着的张贤拉了起来,并给了他一个充满鼓励又略带调皮的眼神,然后将他推了出去。
张贤从容不迫地走向上官洪,恭敬地接过酒杯道:“承蒙上官大人厚爱,晚生不胜惶恐。”接着举杯环视众人,道:“在下在这里祝上官大人身体安康,长命百岁,也祝愿他老人家一洗昨日之尘,抖擞精神,早日重返官场!”语罢,一饮而尽。
“好!好!”
响亮的喝彩声和鼓掌声应声而起。
“各位好吃好喝,老夫失陪了。”
在这种热烈的氛围中,上官洪翩然退场,而跟着上官洪前来的崔侍郎,对着崔敏、崔讷使了一个暗示的眼神后,就匆匆离去了。
上官珞目送着父亲的背影离去,忽然她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仔细瞧去,却是发现几个神色戒备的护院零星地散布在院子里,而且还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从四周高低不齐的楼阁中传来。
上官珞秀眉一蹵,伸手招来了一个护院,不悦道:“怎么回事?吃个饭还要被你们盯来盯去,好不自在。”护院大气不敢出,颔首低眉道:“这是管家吩咐的,小人不敢违背,想来……想来管家也是遵照老爷的命令吩咐下来的。”
上官珞语为之一塞,没想到这护院竟然搬出爷爷来压她,真是气煞本小姐也,憋了好久,才道:“爷爷还不得顺着我?快去叫他们一起撤了。”
护院面有难色,道:“小姐的命令小人自然不敢不听,只是这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小人可担待不起。”
上官珞今天因为姓杜的混蛋公子被心上人训斥了,虽然她当然知道那是为她好,可心里总是留下了疙瘩,不太舒服,这回儿护院一再推脱,不肯执行她的命令,心情自然是坏透了。
上官珞语气一硬,道:“我们上官家,还有解决不了的状况?除非是些不长眼的宵小之徒,否则谁敢来造次?你们马上撤了,还有阁楼上,有你们的人吧?都别再让我看到了。”
珞小姐装起大人也是有模有样,护院没了法子,只好寄希望于未来姑爷,于是眼巴巴瞅着张贤,道:“张公子,你看这……”
张贤回来后,在一边听了个大概,明白护院的意思,莞尔一笑道:“寿宴上的巡逻戒备是需要的,不过,这后院可真没什么可盯的,有我和小珞在就行,你们还是多去留意一下前院和府邸四周吧。”
张贤也这么说了,护院只得无奈告退。
伙计哟嚯一声,端着长方的木托盘开始上菜,寿宴有序的进行了下去,除了寿星忙于事务不见了踪影。
崔敏、崔讷加上张贤、上官珞,这桌四个人围成了一个小世界,外人瞧过来,似乎感到无从插足,很自觉的去了别桌。
酒菜没吃多久,崔敏就坐不住,向张贤开诚布公,凑近前压低声音道:“张兄,实不相瞒,我们二人皆是魔法师。”
张贤温柔的眼波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玩也似的转了转手中拿捏的酒杯,漫不经心道:“最近济京有一种传闻,不知道两位可否听过?”
崔敏、崔讷皆是为之一震,面面相觑过后,崔讷向张贤执礼道:“在下本以为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入不得耳,未料到仍是被张兄留意到了,在下佩服、佩服!”
“咦!”上官珞正吃得欢,忽然停下筷子,抬头看向崔讷,惊诧道:“你会说官话?你、你竟敢骗……”
不待上官珞发作,张贤伸手揽过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温柔道:“小珞,你说要绣的香囊绣好了吗?”
上官珞的双颊登时绽出一抹绯红,她连忙伸手捂住了脸,娇羞道:“唉呀,你怎么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了,说好了筵席散了后拿给你的。”
“贤哥哥现在想要看,你去拿来,好不好?”
“好啦,好啦!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上官珞红着脸匆匆离去,这桌便暂时只剩下三个人了。
张贤微笑着看向崔敏,道:“这位应该是江宁的那位女军师吧?”崔敏忽而摇了摇头,作苦恼状,道:“我要说我是叶千呢?”
张贤一怔,猛然间前俯后仰,纵声大笑,道:“堂堂天下第一商会会长的掌上明珠,想不到也会诓骗我这等市井小民,有趣、有趣!”
这般大动静,按理来说,旁人早就被惊动得鸡飞狗跳了,可现在却是,一片安宁。原来,就在张贤放声大笑的同时,他随手一个风之结界,把声音锁在了这片方圆之地,因此外人看过来,也就是张贤一副差点从椅子上摔倒的模样。
崔敏闻言眉头一皱,轻嗅了嗅自己的手,诧异道:“怪了,明明没有香味,张公子是从什么地方看穿我的?”却是承认了自己风凝的身份。
张贤含笑道:“说起来,风凝小姐的那双眸子可真漂亮。”
听了这话,扮作崔讷的叶千忍不住偷觑了风凝一眼,却被她捉个正着,给她一眼瞪了回去,不过,就这“凶狠”的一眼,叶千尝来,也是倍觉滋味动人。
话说,九月时分叶千、风凝、老乞丐三人从寿州启程,一路奔波终于到达济京,只是碍于济京凶险之地,三人不得不暂住在了崔侍郎家中,并且改头换面,伪装成了赴京求官的两个远方外甥和一个陪同着的忠心老仆人。
崔侍郎能收留叶千二人,自是属于暗中支持袁弘,反对何家兄弟的一派,不过,他还有一个更隐秘的身份,便是风神商会的下属情报机构疾风密谍济京分部的头目,此事却是连上官洪也未知晓的。
叶千思虑了一会,沉声道:“说起来大家同属修习魔法之人,张兄却是比我们早了几届,如此,大家不如就以师兄弟相称。敢问师兄有何志向?”
这一问,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张贤固然是上官洪看重的人,和叶千、风凝有着共同的敌人——何昌、何盛,是沐州军的朋友,但他的深浅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不探一探他的底,叶千、风凝均不敢完全信任于他。
张贤遥望远方,闪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苍穹,他毫不犹豫道:“余平生之志,莫过于做一番大事业。”
“何谓大事业?”叶千炯炯的目光凝视着张贤。
张贤收回眺望的目光,微笑着对叶千道:“师兄在王朝魔法实验所任职高级研究员,一直在研究一个课题,如果能够成功,我想那该就是一份大事业了。”
“哦?”叶千来了兴致,追问道,“何等课题,竟担得上师兄‘大事业’一称?”
“魔武合一。”张贤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风师妹该是清楚的,恐怕是没来得及分享给叶师弟。”
风凝其实也并不清楚,虽然她若是想摸清张贤的根底,立马就会有一叠厚厚的情报资料送到她面前,只是,事出偶然,她也没过多留意这位埋头于实验所中,看起来不问世事的魔法师。
风凝手指摸了摸假胡子,思忖道:“名利、名利,看来师兄也逃不过这名利二字。”
张贤悠然笑道:“青史留名,我所欲也,纵横天下,亦我所欲也。师兄只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罢了,可不像师弟、师妹所见的那般与世无争、不慕名利。”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怕你爱名利,就怕你清心寡欲,人只要有了这七情六欲,就能够见兔撒鹰,针对他的软肋利用他,而且屡试不爽。
既然张贤不是真的清心寡欲、与世无争,那么他就是一个仍与世俗存在羁绊的人,是一个仍要按照世俗的法则生存的人,不会出现说立场说变就变,做事全凭个人喜好那样不可捉摸。
“师兄怎可妄自菲薄?”叶千笑了笑道,“师兄可不是俗人,而是一个十分有趣的风雅之人。”
两边相谈甚欢,正欲深入交心一番时,内院忽而传来嘈杂纷乱的人声,其间隐隐可闻刀戟与马蹄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