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中的姑姑温柔又漂亮,只是眼中总有一丝散不去的忧愁。他从祖母的口中知道了姑姑在宫中的不易,也知道了宫中的凶险。如今他每次看见端王颊边的那个酒窝,他便仿佛看见了那个曾经抚着他的头顶轻轻笑着的女子……
正因为左家的过往,所以当父亲有意辞官回乡的时候,他和母亲都默默点头同意。在他心里,父亲在朝为官,并不比姑姑当年在宫中更容易。对他来说,一家人的平安比富贵更重要。直到他们得知姑姑当年的死因有蹊跷之后,看着才十四五岁的江南星坚毅的面容,他们才下定决心做端王的后盾,继续走这条不容易的路。
如今,叶一澜不过因为她的聪慧带来的财富就招来杀身之祸,让左子淳心中十分不忍,也让他对皇权的态度更加矛盾了。
“你的安危端王也很是记挂。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会尽快查清楚幕后黑手的。你……”左子淳再次直视她的眼睛,“万事小心。随时跟我们保持联系。如果你愿意,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我都愿意,为你一试。”
叶一澜忽然感觉被他看得心慌,“任何事,我都愿意,为你一试”,这话说的也太……
尽管左子淳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门口守着的云雁还是听见了,忍不住眼神瞥了一眼左家的大公子和自己的主子。灯光下,穿着一身玄色衣裳的左子淳仍然是温润公子的模样。叶一澜头上未着钗环,只耳边的一对儿滴珠翡翠耳环还在,穿着一件水碧色的绫袄,黛眉下眸中波光流转。两人对坐凝视,正是无声胜有声,俨然一对璧人的样子……
叶一澜起身送客,却不知道自己的丫鬟刚才心里想了多少她觉得没边儿的事。
碧草堂里,罗霄已经听人传话,说叶一澜今天晚上不过来了。尽管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有别的事情急着做。升四此时便正跟罗霄汇报昨天那件事的调查结果。
“……世子,那自尽的杀手和其他杀手一样,身上都有赤羽门的纹身。还有,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所用武功也确认跟赤羽门一致。是属下没有看好那杀手,让他有机会自尽,请世子责罚!”升四单膝跪地道。
罗霄这会已经退烧醒了,不但不觉得难受了,反而觉得浑身轻松,精神也很好。不过在元吉一脸哭相的祈求下,他披着一件衣裳坐在床上没有起来。
“行了。既然知道是赤羽门,那他们任务失败一心求死也是必定的结果。这件事我就不怪你了。不过,你明早城门一开就要回山里去向爷爷汇报此事,并告诉爷爷,我想让石静来碧园贴身保护星儿。你要日夜赶路,尽快带石静回到晋城。另外,告诉爷爷,我暂时不会离开晋城,山里的事,要辛苦爷爷自己了。”
升四应声接了命令出去了。罗霄又想起身,被元吉一把摁住。
“主子,我的好主子,您才刚好,小的求您了!您放小的一条生路,乖乖听话,不要再不小心病情反复了……”元吉祈求道。
“我只是想给娘写封信而已。这屋子里这么暖和,你紧张个什么劲儿?”罗霄十分无奈,看来自己这次病的是有些眼中,把个元吉给吓坏了。
“世子,写信也不差这一晚上,小的求您好好休息。您想想,如果您正写着信呢,叶夫人来了,看见您刚好点就这样还不得又骂小的不会照顾人?”
“嗯?”罗霄一听元吉这句话,就忍不住眯着眼睛笑起来。
元吉一见有用,便又说:“您再想想,您如果今天晚上没休息好,明天又病了,小的挨一顿骂倒也不算什么。可是那时候叶夫人怕就是觉得那鸡蛋糖水是没用的,还不得坚持请大夫来?到时候您一闹起来,叶夫人还不得知道您是因为怕喝药才……”元吉说到这里便住了口,看着罗霄的眼神中全是“您懂的”的意思,心里却说您这幼稚的毛病怕是叶夫人早就知道了……反正不是我说的……
罗霄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在元吉看来简直就是一脸的傻相,可惜某人自己乐在其中。
“你说的对!”罗霄傻笑道,“本世子今天就听你一回!睡觉!”说罢脱掉披着的衣裳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觉,嘴角却仍挂着那个傻乎乎的笑。
元吉给罗霄掖好被角,轻轻的长出一口气:看来以后世子的脉门就是叶夫人了!
次日早起,叶一澜让人先送了早饭来,带了话说早饭后过来看他。罗霄激动的不行,看得元吉心中无比肯定世子这身子是肯定好了,就是怕是脑子真的不行了。
早饭食盒里仍有一碗鸡蛋糖水,叶一澜还特意让人叮嘱罗霄,饭后一定要记得喝了。
果然,辰时刚过,叶一澜就来了碧草堂。
元吉已经在院门前等着她了,叶一澜一进门他就笑着迎了上来。
“叶夫人您来了?快屋里请!我们世子爷昨天晚上就好了许多,今天早上看着也有精神了,多谢您的糖水!”元吉现在拿叶一澜当菩萨拜。
叶一澜显然是对元吉的热情有些不适应的,虽然从前元吉对她态度也很好,可是今天明显有些……嗯,谄媚!
“早饭送来的糖水喝了吗?”叶一澜问,她可是特意在那糖水里又加了不少的泉水。
“喝了!喝了!”元吉连声应道,“世子爷也喜欢那糖水,说喝完感觉更轻松了呢。”
废话!空间里的灵泉水!喝完自然神清气爽!
门口一个小厮拉开隔断的门,叶一澜迈步进去,却没看见身后元吉对那小厮挥手,自己一个人静立门边伺候。罗霄正披着衣裳坐在床边,笑吟吟的看着她。
“一澜,你来了?”
“嗯。你看起来好了许多。看来那鸡蛋糖水还真有效啊。”叶一澜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这是真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