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头是渡船上的老舵手，他们家世代以来为云溪国族掌舵开船，可惜祖上到他这一代始终没有人悟道，只是中途出过一个势卫，干了一阵巡江卫，后人没有能接上的，就又干回了老本行。
好在国族宽厚，平时收入尚可，一家人吃喝是不愁的。
作为多年的老地头，老江头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对于如今国族的困境自然非常清楚。
在他看来，云溪国族就是平日里太宽厚了，当初就该把那几个城族打发到东北那边的荒山采矿去，白白占了东玉江沿岸的膏腴之地，如今反过来威逼城族，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贼子。
可惜自己不过是个操船的，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年少时要是不贪玩，多在学堂进学，就算没有悟道，说不准也能在国府内出点力呢？
前些时日，收到消息说灵正女外出历练回来，到时候可能要坐他的渡船过江。
老江头顿时激动起来，灵正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往来东玉江两岸十有**是坐老江头的船。
当年灵正女出生之时，大雨磅礴，村子里，也是老江头第一个发现在东玉江的江心处隐隐有水神显圣，后来才叫了村里的人出来观看、跪拜的。
为此，当年国族还特意派人过来询问过老江头当时的情景，使得他至今还把当日的情形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虽然没有听说灵正女悟道，但是老江头始终相信，这个喊自己“江伯”的女孩子一定能悟道的。
如今，总算水神庇佑，来通知的势卫还偷偷告诉老江头，灵正女在这次历练中，领悟了水之术道。
老江头年轻的时候，显道、术道总是搞不清楚，如今在江上往来多年，见多识广，总算是知晓了一些。
国族和城族能立族，固然是因为后人一直有人悟道成为真言师，才使得家世不坠。
可最起初却是因为有国族的先祖领悟了水之术道，城族的先祖领悟江、河、浪、流之类的术道，这才有了立族之本。
灵正女这次领悟术道那可不得了，云溪国多少年都没有人直接领悟水之术道了！
等到灵正女一到国都，相信所有的困境就会迎刃而解，至于悟道这事是否属实？老江头从来没有怀疑过。
所以这几天老江头一直把小女儿莲朵带在船上，为灵正女准备了她从小就喜欢吃的糯香莲糕。
那是女儿清早从湖塘里摘来的莲子，去掉莲心后磨成粉，加上薄荷叶、香草糖，和在糯米粉里做成的小糕点，香甜糯软，还不粘牙，老江头一直觉得自己家做的是全村最好的。
今日总算是等到灵正女了，老江头偷眼望去，只见她出落得愈发端庄美丽，宛如水神化身一般。
——这基本上只是老江头自己的心理作用了，无论哪个神灵都没有存世的画像，要说水灵雨长开变得更加漂亮了，那自然是有的，成熟一点，端庄一些也是有的，水神云云纯粹就是老江头自己心里瞎想想的。
跟在灵正女旁边的雾中成，老江头自然也是认识的，看他那满脸喜色的样子，自然知道灵正女悟道之事不会有假，昨日村里的那个小螺头仗着自己读了几年书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不可能，等回去不拿大耳刮子抽他！
等到灵正女上了船，到舱室休息的时候，老江头就赶紧让莲朵把糯香莲糕和其他小点心送了上去。
不过女儿回来却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老江头知道自家女儿从小就出落的漂亮，村里不知道多少小伙子惦念着，老江头也防贼一样防着他们，打算翻过年就送女儿去城里进学。
这会儿去伺候灵正女自然是不担心有什么旁的事，不过还是要问一下的。
“阿爹，正女殿下真好，我给她送去点心后，她问了我的名字，还送了两个金币给我，要我去进学呢！”
“那可真是要谢谢正女殿下了！进学的钱阿爹也给你存了，你也知道的。你刚刚那样子，阿爹还以为你伺候得不好，被正女殿下给骂了呢？”
“不是的，只是正女殿下跟我说了几句话后，就愣在那里，然后脸上还有光发出来，我喊了几声也没见她回应。我心里一慌，就跑了出来。刚才想了想，应该没事吧，你不是说正女殿下领悟了术道的真言师么？”
“我们还是过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事，还是要尽快告诉雾言师他们！”
两人到了舱室那边，看到雾中成正在里面，两人就留在外面，没有进去。
过了一会儿，听得雾中成跟灵正女说起话来，看来应该没有什么挂碍，老江头便让女儿留在外面，自己去船尾那边看着。
如今虽然不用他亲自掌舵了，可他对于那些毛手毛脚的小伙子总是不能完全放心，时不时要自己去盯着。
莲朵在舱门外待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雾中成离开，又过了一会儿，听见水灵雨跟自己说道：“莲朵，跟我去船头走走！”
这个小侍女长得清秀漂亮，人也乖巧懂事，名字还跟雨莲儿有点像，水灵雨看到就有几分喜欢，就想着把她带在自己身边，要是进学有成就更好，即便不行留着照顾自己也可以的。
两人便离开后舱室，来到了渡船的船头，江水滔滔，千万年来，皆是如此，唯有日月轮转，时光变幻，人事更迭……
“莲朵，你喜欢水么？”
“喜欢啊！小时候，总是泡在湖塘里，阿爹就说我是个水娃子……”
“嗯，以后跟我吧！”
“啊？啊！——谢谢正女殿下！”
潮涨潮落，浪起浪伏，相比大江，莲朵更喜欢静静湖塘，尤其喜欢在清晨日出之前，在水雾弥漫之时看那带着露珠的莲花。
随着水灵雨在船头上不知道站了多久……
忽然，莲朵恍惚进了一片虚空当中，只见极远处，似有一朵莲花飞来——
随后便见到一个巨大的莲台，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金光，周围缭绕着神奥莫测的颂赞之声……
那金光照彻周边虚空，更有无穷无尽的莫名力量，如大江浪涛一般，向着水灵雨汹涌而来，连带着莲朵也被卷入了进去！
那一刻，莲朵觉得自己心中的那朵莲花终于开放了……
随后，浑浑噩噩、莫名感悟当中，莲朵随着水灵雨上了那巨大的金光莲台，只见她低眉垂目，巨大莲台上的虚影亦是低眉垂目。
船上的众人都看呆了，江上舟船都慢了下来，江两岸的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老江头出了船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声喊道：“水神化身，水神化身……”
随即渡船上、其他舟船上、江边的人，最后云溪城里的人，都跪伏了下来……
莲台之上无穷无尽的愿力加身，水灵雨感悟到陈桓以慈悲之念渡化众生，福至心灵，于是睁开了眼睛说道：“天下柔弱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者不能胜，因其无以易之。水滴石穿，即是以柔克刚；积流成浪，方能以弱胜强；水居众人之所下，善利万物而有静，故近于道。浮舟船而渡人，养万物而渡世，如是可谓，上善若水，渡化众生！”
这一刻，江水澎湃，积流成浪，将莲台高高举起——
波涛激荡，水流回响，隐隐有颂赞之声传来……
此时水灵雨真正领悟了上善若水之道，这虽然不是创世之道，却是的的确确的法道！
那本来浩瀚无边的愿力在法道的影响下终于有了去处，渐渐融入水灵雨的识界当中，莲台受到控制开始慢慢变小，同时载着水灵雨和莲朵往云溪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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