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父亲的话，阿演说不出话。

世界观被颠覆的她感到委屈和不解，眼圈微红：“爹，我想不明白。你说舞阳婶婶是沈氏女应该学习的榜样，可慧茹姨妈为什么会说舞阳婶婶喜爱权势，吃相难看？”

被阿演唤作姨妈的慧茹，是东方舞阳的表姐，即东方舞阳的姑姑的女儿。

家主想了想，才回忆起慧茹姨妈是谁，他对那个女人无甚好感，给阿演解释：“你那姨妈是嫉妒你婶婶。她无法像你婶婶那样成为东方家的长老，甚至她的母亲都没有如此资格，所以她才说你婶婶不好。”

“我娘呢？我娘也、也觉得舞阳婶婶做得太出格……”

“你娘和你姨妈不一样，她不是嫉妒你的婶婶，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女人就应该安居后宅相夫教子，以贤妻良母为奋斗目标。”家主说到妻子，叹了一口气道，“做人千万不要学习你娘。你娘过得好，是因为你娘运气好，遇到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夫君。如果她遇到的人是一个自私懦弱的，要么咬紧牙关忍了，此生郁郁不开怀，要么选择死，抛却性命逃避苦难。”

活在男人的千娇百宠之中，也许是幸福的，但这么好命的人很少。

家主希望阿演遇到一个尊重她的夫君，但他从不期待飘渺的命运垂青，更希望阿演成为一株足以历经风雨的大树，而不是攀附大树的丝萝。

而且，拥有灵根的阿演是修真者，不必像女性武者那样，总是被占据先天力量优势的男性武者压一头——修真者们斗法，比拼的是法术的精妙和法力的深浅，不是谁的力气大。

“阿演，你认真反思一下。”家主说，“你是修真者，应当努力提升修为。你娘和你姨妈出身的家庭把她们教成傻子，只会东家长西家短。你听她们说话，该有判断力，哪些是可以学习的，哪些是不能当真的，莫要样样都学了她们。”

阿演心乱如麻。

爹说的好像是对的，难道她的观念错了？

修行的道路么艰难曲折，嫁给一个强大的修真者难道不比自己艰难奋斗好吗？

同是晋升筑基期，吃筑基丹与苦修有区别吗？

阿演觉得，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只要她能晋升筑基期，吃药和苦修无区别。

……

……

藏书阁里的沈知微在翻阅历史资料。

她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工业发展到哪一步，是否具备批量生产玻璃的条件。

答案是可以，在超凡力量的帮助之下，造宇宙飞船都没有问题。

问题在于超凡力量的拥有者，他们主宰这个世界，习惯了当前局势，妄想让世界保持现状，千百年皆如一日。

即，三宗三派三门这九大势力站在金字塔顶端，世俗王朝的兴衰更替尽在他们的掌握中，其它修行者势力遵从三宗三派三门立下的规矩。

此体系自三千年前持续至今时，最大的变化不过是九大门派的排位顺序和跻身资格，有的门派排位上升，有的门派排位下降，乃至于失去资格，被别的势力挤出九大行列。

例如张先所在的药王谷，它曾经是九大门派之一，因一场意外失落了传承，只剩下张先一人撑门面。

不提九大，只说沈氏。

朝歌城沈氏的历史开始于一千多年前，当时的沈氏族人开辟疆土，人才辈出，后续继承者也有许多优秀的，可数量和质量终究不如当初强盛。

为何？

因为沈氏定的规矩随着时间过去，逐渐变得死板僵硬。

人才是不缺乏的，可出不了头的人才还是人才吗？

沈氏的部分掌权者类似于那个被烧死的何卓。

开始时，他们不敢往自己的碗里扒拉不属于自己的利益，唯恐被老祖宗盯上；后来许是觉得老祖宗的本事没那么大，渐渐地敢了，而且胆子越来越大，贪婪的胃口根本填不满。

如周叶儿这等有天赋的人，其潜质是可以在祖庙检测出来的。

但她没有，她遭遇了何卓的迫害，若非运气好觉醒了神通，如今已经成为一具腐尸。

又如杨年华，她在觉醒当日拥有五阶修为，潜质之优秀更甚周叶儿，然而杨年华只是一个常常被丈夫家暴的普通妇人。

倘若杨年华的潜质在天赋觉醒前被发现，她可以服用温和的药剂一步步唤醒天赋，不会出现被爱子之死刺激得杀死家暴丈夫的悲剧。

可是，即便如此，周叶儿和杨年华都是幸运的，因为她们已经成为玄师。

更多的有玄师潜质的人，就这么埋没在平凡之中，也许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拥有别样的人生。

或者像阿演那样，明明拥有长生的资格，却把这资格当成谈婚论嫁的本钱，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地为成为他人的附庸而努力。

沈知微看资料看得眼睛累，放下书籍，揉了揉眼睛，来到窗前观察院子里的绿色植物。

小雨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她执起他的手，掌心与掌心相接触，轻而易举地进入小雨的意识海。

蓝色。

小雨的意识世界是蓝色的深海，光线微暗，其中游弋着各种各样的海鱼，给人一种内敛而平静的感觉。

“你比上次见面强大，进步不错。”小雨以少年的形象出现，笑道，“特意找我，是有修行上的问题请教？”

“不是，我只是想跟你聊聊。”沈知微盘膝坐下，变出一本书，把书上的记录给他看，“你看过这个故事吗？一个凡人发明了击杀修行者的武器，以猎杀通缉榜上的修行者为生，但他没有得到好的下场，而是和他制造的武器一起消失了。”

“有趣的故事。”小雨接过书本翻了翻，“凡人和修行者的差异只在于力量。若是将力量这一因素排除在外，大多数修行者和凡人别无二致。”

“那你觉得修行者比凡人高一等吗？”

“富人比穷人高一等吗？”小雨反问，“修行者和凡人具有相同的本质，不同的是社会地位，富人和穷人亦如是。”

沈知微并非愤世嫉俗之人，点头：“说的没错。不过，我想知道，你对凡人掌握可以击杀修行者的武器这件事怎么看？”

“我怎么看？”小雨把书递回去给她，道，“你觉得我会怎么看？”

“掌握武器的凡人具有与修行者谈判的资格，多数修行者都不愿意看到这件事发生。”沈知微望向书上的文字，“发明了强大武器的凡人，其结局十之八|九如书上所言。”

“也有修行者不在意这件事。凡人的武器很厉害，拿着武器的凡人勉强可以算在擅长战斗的修行者范围之内，无需给予太多关注。”小雨如此说道，“矛盾无处不在，当这种足以威胁修行者的武器出现，最先受到伤害的也许不是修行者，而是普通凡人。”

沈知微听着这话，想到发生在地球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和投向日本岛的两颗原子|弹，说：“危险的不是武器，是掌握武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