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也是本校的一个传说,一个美丽的传说。
她爱穿白色衣服,尤其是连衣裙。她身材柔美,皮肤白皙,五指纤长,举止优雅。
当她坐在音乐教室弹琴时,世界上就多了一道罕见的风景。甚至有人在上课的中途偷偷摸摸过来看她弹琴。
那人后来说:“从来没见过那么纯洁的女孩,她弹琴的时候,身上透出一种神圣的光……让我多看她几次,就算让校长开除了我都好……不,还是不要开除我,开除了之后,就没法子再看到她了……”
每天傍晚放学后,在校住宿的人有自由活动时间。小白就会在音乐教室弹琴,一直弹到她不想弹了为止。
对于我的问题,黑旋风居然不否认:“风纪委员就是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俺就是为了看她。她长得像俺姐。”
我很惊讶:“你姐?她也长得那么好看?”
“是啊,俺姐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黑旋风笑得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俺姐送俺来读书的,她自己在老家养猪,养一年才能给俺凑齐各种费用……”
我看着黑旋风黝黑的脸,很难把他那位在山里养猪的姐姐和天仙一样的小白联系在一起,不过我不忍心伤害他那颗淳朴的心,只能回应道:“乖,要说普通话。别老‘俺’来‘俺’去的……”
我们抱着食物上楼,刚走到楼梯中间时,我打了个寒战。
我问黑旋风:“你有没有觉得,楼梯下面多了个什么东西?”
黑旋风低头往下看。
“好像是多了个什么东西,是……是机器人的那口棺材!”
那硕大的棺材就停在楼梯正下方。漆黑的棺材盖,紧紧闭合着。
“你听到什么没有?”黑旋风说,“有种敲打硬物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咚,咚咚。好像就是从棺材里传来的。
声音越来越响,有东西在棺材里,而且是活物!
棺材盖忽然开了!
里面钻出的,却是校长!
不过,已经不能说这就是校长本人了。即便光线昏暗,也能看出这家伙身上闪着金属的光泽,他的头皮上竖着天线,和头发绞在一起,他皮肤破裂的地方则露出电线,他的眼珠是用某种类似玻璃的材质做的,闪着诡异的光……这是在人体上嫁接了机器的怪物!
“校长”摇摇晃晃地走出教学楼,爬上墙,离开了。
“那……那……”黑旋风这会儿才敢说话,“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个机器人抓住了校长,把他改造成了机器人。”我苦笑。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把校长改造成机器人,因为他够老吗?不,外面的死人堆里,还躺着比校长更老的人。是因为校长身体很弱吗?他也算不上……到底……
如果说校长有什么过人之处的话,那就只能说是他的贪欲了,这家伙克扣了每年的经费,以至于食堂里连足够新鲜的食材都买不起。校长本人的家里,收拾得比皇宫还要奢华,而学校里则只有破砖烂瓦的老楼罢了。
我们抱着食物,忐忑不安地回到杂物间,受伤的学生还没醒过来,此刻他脸都被烧得通红。我伸手到他额头上,发现他体温非常高。
失血过多的人都会发烧,总不能让他这样一直烧下去。要想想办法。
“楼下的医务室可能有合适的药。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我对黑旋风说。
黑旋风却拉住了我:“你听。”
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是从外面传来的,越来越近。
我们来到窗边往外望去,只见一道雪亮的探照灯光正从远处接近这里。
是掘墓人!它回来了!
我沉吟了一下,把旁边一座铜像费力地搬了过来,摆到窗台上,这是一座鲁迅的半身像,虽是空心的,但也十分沉重。我对黑旋风说:“一会儿我下去,到医务室取药,如果机器人也进来了,我来不及甩掉它……我会尽力跑到窗台下面,把它引到那里。到时候,你就把铜像推下去。我观察了这台机器人,它的火力确实很强大,但它头顶的观瞄装置缺乏足够的装甲保护,对,就是那个半球形的,看上去像潜望镜的东西。如果被铜像砸中,估计它会受到损伤,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让我去吧!”他说。
“不行!我是学生干部,我去才合适!”
“可是你没我跑得快,而且,我力气小,那铜像我推不动。”
“放……”我本来想说“放屁”,但后来想到身为风纪委员在同学面前说粗话不合适,刚把后半句话刹住,黑旋风已经像风一样跑了。
根本由不得我反应。
机器人已经来到了校门口,雪亮的探照灯照亮了半个院子。
黑旋风像风一样跑下楼梯,跑过长廊,窜向医务室。他的速度很快,快得简直无法形容,我怀疑在困境的逼迫下,他身上最后一点儿潜能也被激发了出来。
而我,只能在窗前干着急,帮不上忙。
机器人发现了什么异状,探照灯光集中在了地面上,观瞄系统的镜头也对准了地面,似乎在辨认足迹。
机器人背上的棺材不见了,不过,目前来看,这并不重要。在现代战争中,棺材能干什么,难道里面能住个吸血鬼?
一分钟,两分钟……机器人并没有离去,它似乎对那些足迹越来越有兴趣,接着,它似乎是沿着某条足迹,向着教学楼这边走来。
是发现了我抱着学生逃进大楼的足迹么?我抱着一个人走,留下的足迹肯定非常明显。
我的心一沉——我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机器人显然准备大开杀戒了。
就在这时,机器人忽然转身,将探照灯对准另一个方向。
一个男孩暴露在灯光下,是黑旋风,他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他正盯着地上的某件东西,表情呆滞。
那东西好像是一片从衣服上扯下的白布,有蕾丝花边,上面还带着血迹。
这学校里只有小白穿白色衣服。
跑啊!我心里狂喊。别管那破布了!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