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泗新还没来得及感动,翻过那张纸条发现,背面竟然还有字。
哪怕周泗新不认识车师杰的字体,也能看出这两面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眯着眼盯了半天,才看懂背面龙飞凤舞的一段写的是什么。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还能不能对他好一点了?他能原谅你我可没法原谅你……”
纸条很小,写字人的字又斗大,写到这里就没空了。周泗新看到,下面居然还有一排挤挤挨挨的字,一读差点笑出声来:
“……这张纸写不开,你加我扣扣再跟你说……”
周泗新把那串数字抄在记事的小本子上。她翻过那张纸条,指尖摩挲着“我不怪你”那四个字。不仅不丑,居然出人意料地好看。
他居然不怪她啊……
这还是第一次亲手拿到车师杰给她的东西。
内心好像有什么蛰伏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预备铃响了。周泗新眼中带笑,最后看了一眼,把那纸条折了几折,珍惜地放进笔袋的夹层里。
尽管知道对方并没有责怪自己,周泗新仍然愧疚。这种愧疚让她一时又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车师杰,所以整整一下午,她都没有离开教室的门,就连晚饭下楼都小心避开十八班门前,从另一侧楼梯下楼,绕道去食堂。
她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躲着他,幼稚的像玩一场躲猫猫的游戏。
明明自己也很想知道,昨天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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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宿舍,周泗新加上了背面的人留下的扣扣。对方几乎是立刻同意了申请,却一句话都没有发过来。
周泗新把手机放在一边,面前摆着一本英语专项训练,在做完形填空。
她上回月考错了七个,有了前车之鉴,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篇有点难,四选一总有不认识的单词,再加上注意力老被手机吸引,周泗新瞎选了几道,觉得原文都看不成句了。索性放下笔,拿起手机。
她点开那人的个人资料,试图从动态推测出对方的身份。
拿到纸条时心里就有了一个人选,不过不太敢确定。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就是自拍。果然是冯若贤。
找她干什么?
往下翻了几条,在评论区里,周泗新有了特殊的发现。
有人圈了一个人过来,还喊那人车总。
车师杰无疑了。
周泗新点开车师杰的id,空间锁了。她复制了车师杰的企鹅号。
退出动态的界面,周泗新还没做过这种扒别人信息的事,感觉脸颊发烫,有种偷窥的罪恶感。
刚想放下手机,冯若贤的对话旁亮起了小红点,信息来了。
【你干嘛呢?】
总不能说自己在视奸人家的空间。周泗新过了个五分钟才回复道:
【学习。】
【没事,你说。】
冯若贤:【刚才在打游戏。】
周泗新:【啊。】
冯若贤:【那点纸写不开,现在继续说。】
【昨天晚上你去办公室干什么?】
周泗新:【不小心闯进去的,脚扭了,校长让我坐那里休息。】
冯若贤:【你知道车师杰为什么要打那个老傻逼吗?】
周泗新斟酌片刻,决定实话实说:【知道。】
【事情解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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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今天上午就解决了。武云封作证当天参加寻衅滋事的有冯若贤一份,不关车师杰的事。周一上午在校长室没有说,是想能少供出一个就是一个。
冯若贤认错态度良好,就差给校长跪下哭“我有罪我是罪人”了。
至于那个诬告车师杰的食堂工作人员,早就辞了职。他本来就是为了维持自己那份可怜的体面才站出来的,自然不会告诉学校,那天车师杰在食堂羞辱他的起因和过程。
赔偿事项是车绍荣处理的。车绍荣打电话给秘书,不多时秘书就带着律师到了学校。
学校把校长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腾了出来给他们交涉。而具体什么处理结果,车师杰不知道,他也不关心。
因为当时他正在办公室,等冯若贤他们的处罚决定打印出来张贴在红白榜上。
后来校长留下了车师杰:
“所以,你是为了替冯若贤顶罪才什么都不说的?”
车师杰面容微微抽了两下,沉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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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若贤:【你说呢?】
【车总又皮又浪,但是他绝对是好男人。】
【你知道周六的寻衅滋事吧?一开始是车总替我顶的锅,到最后他都没把我供出来,是我昨天晚上去校长室自己承认的。】
【你俩都没什么关系,他都能去食堂帮你拿书包,被那老傻逼抓住把柄,怕牵扯到你头上死活不说。知道你胆小,替他说句话又怎么了?这么想跟我们这种学生撇清关系?】
周泗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气泡弹出来,已经知道的真相再一次被剥开在她眼前。
冯若贤的话像几记重拳,拳拳致命。她险些就要拿不稳手机。
【我没有啊。】
我没想跟你们撇清关系的。
【这都想赖?】
周泗新意识到刚才自己那句让对方产生了误解。现在可是车师杰的死党来兴师问罪,她也不敢怠慢,惟恐让这位大爷不高兴了。她想了想,敲了很长一段话上去,积极认怂。
【不是不是。我也觉得这次真的挺对不起他了,毕竟也没多熟,就让他背了这么大个锅,他居然还不怪我。我是想,有什么自己可以弥补的,或者说他需要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定会帮der!!!】
那边却很久没有人回话。
周泗新摇了摇头,放下手机继续没做完的那篇完形填空。
一拿起手机,半个小时就这么聊没了。看来以后晚上回了宿舍再也不能开手机,周泗新在心里默默想着。
三篇完型昨晚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周泗新她们宿舍一直是她带着全员起飞,作息时间都以她的为准,这样能支撑着五个人都多学一会。
“大家都学完了没有?我们熄灯吧?”
没有人反对。
每天熄了灯,女生宿舍的保留节目才刚刚开始。
六扇床帘里五扇亮着灯,只有周泗新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耳畔充斥着舍友各种各样叽叽喳喳的议论。
“窦必华有日子不来查宿舍了吧?”
“讲真,老窦人好是好,就是老啊。为什么我们的班主任不是个漂亮的小姐姐!”
“我可太羡慕十班了。”
“怎么了?”
“十班的班主任是个帅气的小哥哥!刚毕业的,嫩的能掐出水的那种。”
“天啦噜,帅哥查房!我们怎么就没这待遇。”
不知怎的,说到帅气的小哥哥,周泗新眼前蓦然就蹦出车师杰的一张脸。
她躺在床上,把手机举到面前。还没按下锁屏,几乎是同时,屏幕亮了,显示她有三条未读消息,时间是刚刚。
是冯若贤,只是说的话着实奇怪。
【还不熟?】
【这可是你说的。】
【你聊天比你本人活泼。】
周泗新不知道回什么,想发个表情包过去,忽然有什么心思电光火石般闪现。
【车师杰?】
【是我。】
一瞬间万千的惊喜在脑中绽开了。她想自己本来应该矜持一点的,可在自己的床帘里,除了黑暗谁能看见。
【woccccccc姐姐!!刚才那三句不是我说的,车师杰他抢我的手机!!】
她回:【你们现在在一起啊?】
等了一会儿,那边发了个语音过来。
周泗新忘了戴耳机,手指一碰,两三秒的一段语音,就这么大声地公放了出来。
“嗯。在学生街上一家网吧。”
背景音似乎还能听到有人在喊:“还老子的手机!”
因为时间太短,她甚至手忙脚乱地没来得及调语音。
于是整个宿舍无比清楚地听到了那句话,五个女生居然心照不宣地安静了几秒。
周泗新的心在一片寂静中怦怦直跳。
或许是紧张懊恼,或许是因为车师杰主动给她发了语音。
车师杰的声音,不是好听,是非常好听。
许是因为年纪比他们要大,早就度过了他们那段尴尬的变声期,比起这个年纪的男生多了一份成熟和醇厚,但听上去还是有几分清越,没有摆脱少年人的影子。
一中有个梗,连着好几年都是这样。升旗仪式上的保留节目,便是听车师杰念检讨。
他每次都用没睡醒一般的慵懒嗓音,用主持腔念着枪手给他写好的检讨。不知是不是故意惹人发笑,不念错一些常见字誓不罢休。
主席台下欢呼喝彩不断,那情景,就连每次大考完级部主任上台分析年纪考试情况,都比不上这时的盛况。
去年,一个名为《求求学校让车师杰主持升旗仪式吧》的帖子飘到了学校贴吧首页,帖子里不定时更新每次升旗仪式车师杰念检讨的录音。周泗新不爱逛贴吧,这个消息自然是唐英丹宣传开的。
舍友们可能会感到耳熟的,是经过电线和扩音喇叭传出的声音。通过手机话筒的,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没有人听出是谁。
有人说:“我刚才是听错了吗?你们有没有听到男生的声音?”
“阿周床上传出来的!”
“卧槽这个点了发语音的……不是男朋友?”
“说好的3204全员单身狗,三年一起走呢?”
周泗新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阻止她们进一步脑洞大开:“不是男朋友!是我哥。”
大概也觉得周泗新这种大佬,在高中一开始就谈恋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舍友们居然相信了她的鬼话,起哄了两句都纷纷睡了。
周泗新好一阵才平复了心跳,她摸出耳机来插好。那边似乎觉得语音方便,又连续发过来几条。她一一点开。
“是这样的,冯冯他被学校开了……”
“哇靠你不要信车师杰的鬼话,我是回家反省两周!”
周泗新听着听着,眼睛弯了起来。
【你们在网吧大吵大闹真的好吗?】
“我们现在在路上。”
【emmmmm我要睡了,你们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周泗新,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周泗新手指一滞:【??什么话啊?】
“你说,你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
【算……吧……?】
【你想让我帮什么?】
那边车师杰咳了两声,又听到衣物摩挲的声音,像是拉紧了衣服。
“我想好好学习了。”
“你帮我补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