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g,使劲儿打嘛,怎么像个女孩子一样温柔
——别,这是女孩子,撑不住真劲儿
——没事儿嘛,玩玩而已
——哈哈哈
一群人的吵闹声还是吵醒了我,我好不容易睁开又红又肿的眼睛,才明白自己哭着哭着睡觉了,我抬起头望了一眼声音出来的方向,对面六人座的位置堆起了十几个人。阿依提拉也在那边,又笑又说,我可能还没完全醒过来,毫无听觉,只看到她那张小小的嘴巴无节奏的左右摆动。双手弯下来的无名指揉了一阵子的眼睛,忍着痛,我终于弄清了这些。
——醒来了啊?睡了这么久——阿依提拉发现我醒来了,以她那个地地道道的和田口语劝我加入队伍——来吧,一起玩
——这是什么玩意?——口渴得了喉咙里似乎长出了许多刺儿,一口气还没出来就开始疼,我早就猜到了自己可笑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打背背,来嘛
——算了吧,谁都不认识——除了她之外,其他人偶尔见过几次,却对陌生面孔刻骨铭心的恐惧感欢呼着我远离这个圈子。我很久以前失去了(或许从未有过)正常打交道的能力与自信,躲避人去才是我的风格。
阿依提拉可能觉得我不太舒服,没有太多的勉强,继续投入着自己的玩耍。我突然觉得她得多劝劝我几次,那样的话为了给她面子,我也会去玩的,真是荒谬的想法…
我伸着脖子试图看看他们的游戏,躺在中间的那个孩子太可怜了,周围的人毫不留情的打他的后背,犹如他是前世敌人,可怜的家伙,只能陈叫一声,却总是猜不出谁才是真正的“贵手”,因为打他的人要么是站在左边假装从右边“攻击”,要么反着来,都是非等闲之辈,明明做了“亏心事”,却能装的淡定从容,对此我也只能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这些人够狠的啊,也不怕打残了那个人,哎”,我心里暗骂着那几个刷小聪明的几位大师,觉得他们的笑声也是假惺惺的。突然不远处冒出了另一个集体笑声,我们之间喜欢热闹的人真不少啊!原来离我很近的地方也堆积了不少观众,有个男孩在拿着吉他准备表演。我辨认了帕丽丹响亮有劲儿的声音,我站直了才看到她的脸,她跟旁边的女孩聊得可热了,但还是发现了我,立马站起来走向我的位置了,我后悔了。
——爱哭的丫头,刚来的时候你在睡着,睡够了吗?
——嗯,差不多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也不想给她“丢脸”,长话短说。其实我也很纳闷,帕丽丹又不是男孩儿,干嘛在通行面前也要害羞三分,真是没出息的我。帕丽丹还是皱起了眉头,却很快恢复到了愉悦的状态,继续问我话:
——去我那儿吧,旁边有个叫阿里木的阿克苏男孩儿,吉他弹得可好了
——我谁都不认识,不好意思过去——勉强说出了这句话,但还是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句话可以跟阿依提拉说,但对她万万不可。可怜的姑娘再次瞪大眼睛盯着我一会儿:
——这又是什么话,不是所有人生来都是认识的,我也刚刚认识他们,以后就在一个学校了,一起来吧,这样一直坐着腿会肿的,还有整整两夜呢,找点乐子打发时间——帕丽丹严肃的说了我几句,然后由不得我愿不愿意,直接拉着我的手去了她的座位。我心里衡量着,这样也罢,反正比在阿依提拉哪儿挨打强了几百倍。
我们来的时候,叫阿里木的男孩刚刚结束了一场表演,曼妙的节奏引来了不少观众同学。周围的没加进过来的人也在原地静静地欣赏着他的音乐。我真怕自己坐久了腿肿,委婉的谢绝了帕丽丹请坐的邀请,而扶着硬座的上方位置站在一旁。阿里木的下一个节目开始了,吉他优美的声音令我想起了很多很多,我差点忘记了自己所在的时空,沉入了从过去到未来的永无止境的遐想之中,交叉在一起的回忆片段源源不断的侵入了我刚平静下来的小心脏,我不知道他弹得是那个音乐,我的身心愈来愈被一种强烈的痛感折磨着。
——幻想女孩儿,又开始发呆了啊——帕丽丹唤醒了我——坐一会儿吧。
帕丽丹又一次拉我的胳膊安住在自己的旁边,所有人的眼光突然聚集在了我身上,我害怕抬起头接触他们之间任何一个人的眼神,心里却暗骂着帕丽丹的自以为是。
——这位呢是夏迪雅,我的老乡,文笔很棒,以后肯定是个大作家——帕丽丹开始滔滔不绝,成功的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成功的让我进入了尴尬的绝境,那时候觉得天高地硬,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见人,我真是不习惯有人在那么多人面前夸我,亦觉得这不是什么赞许,而是打脸——感觉他们讽刺我这样贫困农民家庭出来的野丫头还有脸站在这里“炫耀”,我真不应该跟着来的,嗨…
——哇咔咔,我们之间天才真不少啊,我叫阿里木,aks市的,认识一下——弹吉他的男孩儿伸了右手。
——嗯…那个…我叫…夏迪雅——我吞吞吐吐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但这个握手我还真是害怕,以前连直视异性都不敢,“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想法在我脑子里根深蒂固,只好倔强的没有递出手来。
——不好意思,我们在学校这样见面习惯了——他意识到了我的尴尬,其实他最尴尬,但丝毫没有改变颜色,笑眯眯的面向大家,道——姑娘家在害羞呢
他们都哈哈大笑,我几乎死在了他们的欢呼声中,刷红的脸迟迟不敢抬起来,好像脖子上吊了几万吨的石头,一动不动的低着头…
我越来越认同自己到哪儿都是个孤魂,是个必定会被抛弃的人。明明都是同龄人,都是刚刚离家的孩子,却只有我一个沉溺于悲痛之中出不来,我不懂他们为何如此欢悦不已。我还以为他们也会跟我一样因为思念而被缠住,会流泪,会伤感,可是我错了,他们的脸上毫无悲痛的痕迹。我渐渐的相信了痛苦的真实无缺,所谓的幸福快乐理我的距离越远越高,我是个命中注定得不到快乐的人。原来父母给我起名叫“夏迪雅”,希望我能够过个快乐的生活,可惜,生活的悲剧性色彩永远这么浓厚,我早就对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抱任何的希望,只求一个“静”字罢了。就算是听到了自己要去bj的消息,我没法完全沉溺于那种喜悦感。我发现他们的快乐成了一把刀,在隔着我的最后几分安宁。不过他们是无罪的也是无知的,怎能想到眼前这个胆小的小丫头,已经被生活磨练的失去了对快乐的所有感知能力,他们绝对想象不到…
“一定有耐心点,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啊”——我不知道该不该信妈妈经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我不懂命运也不愿相信于此。
——好啦,刚才只是开玩笑,别放在心里,不要生气吗?——帕丽丹第一次低声的跟我说了句话,还轻轻地敲了我胳膊。
——没事,没有生气,只是太突然了…
——好啦,都是开玩笑罢了,别老发呆,跟大家多多交流交流——帕丽丹从来没有给我说完整句话的机会,可能是在她眼里没这个必要罢了,我好不容易聚集注意力,抬起头,假装听音乐。
——巴郎子,弹个欢悦的吧,能跳跳舞的那种
这声音来的很突然,也很可笑,连我也笑出来了,跟阿依提拉混在一起的这几天,对和田的口音也精通了许些,叫克里木的这个男孩夸张的地方方言重新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调皮细胞,我默默感谢他的出现,拯救了被我泼冷水安静了的气氛。
——亲爱的克里木啊,这吉他弹不了你口中的那种欢悦的音乐——阿里木也故意模仿和田的口音,又一次欢呼声爆出来了,可怜的克里木跟我一样刷红了脸。
——我这儿有mp3,如果有人想跳舞,给你们放点欢悦的音乐
一直坐在旁边,毫无互动的男孩突然开口了,我无意间转头,看到了他的小白脸,他没有任何表情的眼神狠狠地偷来了我身上,我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没想到,原来人的眼神有这个功能。他或许对我的傻呆无语了吧,也不等大家开口站起来了。我再次被他180的高个子吓着了,心里暗骂着“这家伙怎么能这么高啊!”,其他人也是被他非凡的气质吸引住了,但我总觉得这是一种稍微混杂着流氓的气质。他顶着大家,严肃的说:
——我把那个东西放在箱子里了,我先去出来再给你们放音乐,可以吧
——他肯定是ks市的——阿里木幽默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个莫名其妙尴尬起来的局面,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
——这应该是喀什的语言特产?
——暗讽
——跟你们说啊,那些地地道道的喀什式暗讽面前,这点连提鞋都不如,会有更狠的
——那是肯定,我们之间喀什的最多
——有七八十个人,一半多,哈哈哈哈
那个自称为艾山的男孩,好像是klmy市的,以自己独特的滑稽方式赢得了大家特别的认同,虽然他偶尔会吹牛的性格令人有些厌恶,但由不得讨人喜欢,反正比我这样泼冷水好多了…
——阿达西,想听什么歌啊?我给你放吧,先确定谁来跳舞,是你吗?
不知名的这家伙莫名的盯着我,我一张手捂住了嘴巴,然后咕噜咕噜的回答了他:
——不,我不会跳舞——生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自己举起过手,更不用提跳舞,我对他顿时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反感。
——一看就不会,一丝不苟的书呆子气质,下次跟我说话不用堵住嘴,不好看——他那个鄙视的眼神差点杀死了我——谁愿意跳?
最后他的丛勇下之下,有几个同学真的跳起舞来,气氛越来越热闹,我却恨不得把那个电杆子一样的家伙活吞了,我嘟着嘴,狠狠地看了他,谁知道他也正好在看着我,他突然望我来了个滑稽的笑容,我刚才的愤怒又上了一个极点。我立马站起来,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作为,正在跳舞的帕丽丹也顾不上我的不辞而别。
——讨厌,可恶,总有一天会跟算账——我咬紧牙齿,好不容易驱走了刚才的赌气。
——怎么,谁得罪你了,宝宝?——阿依提拉发现了我脸色不对,可能是担心我胃病又起来了,开始着急了——要不要喝点热水?
——就那个电杆子家伙,气死我了
——哦,依克桑啊,ks市的
——啊?你认识他啊?他怎们能叫依克桑——我愣住了,比我还老实的阿依提拉怎么会晓得那种家伙的名字
——是啊,他就是我们的体委,你忘了,在wlmq也是他负责点名的
——哦…嗯…——我还是处在迷茫状态,怎么也确定不了我见过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没有继续想,只是他的名字跟我喜欢的一个男明星同名,这才是我真正的痛点啊!不过觉得这个人也跟我关联不大,以后装的若无其事就好了。只是一些命中注定发生的事真发生了的时候,再淡定的人也无法拒绝命运的玩弄,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些似是似非的道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