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迪雅,夏迪雅…咳咳…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被落在肩膀上的轻轻的推力叫醒了。因为很疲惫,睡的很香,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来,看到坐在床头上咳嗽着的阿依提拉,是她叫我的。我揉揉眼睛,整个人糊里糊涂的,只是感知到被辣椒水刷了一把那样的眼痛。
——怎么了?是不是站岗时间到了?——我真以为自己睡过头错过时间了
——不是,我开始发高烧,你摸摸我头,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我害怕一个人过去——阿依提拉眯了眼睛,可想而知,此时的她很脆弱,我看到她的眼泪早已流出来了。
我很快恢复到意识,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真的很烫。虽然万万舍不得我香香的睡眠,但也不忍心让一个小姑娘自己去,就答应了她。因为学校管得很严,去也得由管理老师带我们去。千辛万苦联系上了管理老师,向出发了,跟我们一起的还有几个女孩子,情况跟阿依提拉差不多。刚到门口,老师又接到了学生电话,估计也是去看病的,我只能听得懂几分罢了。
——我得回一趟学校了,还有一个孩子发烧了,你们自己去找大夫看病吧,看完了在门诊大厅等我,我必须亲自带你们回去。
看起来30多岁的这位——我们叫他田老师,人很温柔善良,这么晚了打扰他休息,也没有说我们。他走的时候叮嘱了一些注意安全的事项才离开了。老师一走,我就开始抱着头发牢骚,我跟阿依提拉的普通话都不好,这下怎么办才好啊!?听不懂,说不好,真的会完蛋了吗…但看到她无助的模样,我也莫名的自信起来了,“嗨,过了这个关我就是一代英雄了,不就是看病吗,先去试试,不信自己做不到”。我扶着阿依提拉网挂号处走了…
“就算是上帝关了大门,却会为你留着一扇窗户”这句话说得对极了。看病的那个晚上,我们两遇到了很多好心人——门诊的大夫护士以及过来看病的其他人——他们知道我们是来自xj的少数民族之后,对我们很热情。
——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上学,真是刻苦的好孩子
——就是嘛,这么小就能到bj上高中,真有志气,欣赏你们
我还是能听得懂内科那边的话题,是在夸我们。这是离家第一次感知到的温馨,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里想着“虽然语言不一样,但人与人之间的爱心到哪儿都是一样的,无论到那儿肯定有好心人帮助”,我之后的人生也是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我的想法是对的。虽然偶尔也会遇见特变极端有偏见的人士,但大部分人很通情达理、善良大方,是那些好心人给了我继续闯江湖的勇气。
——比xj相比,bj的天气湿润多了,平时多喝点开水,尽量少吃从家带回来的核桃、巴达木这些干果,要不然容易上火,我经常见到你们的女孩儿脸上出大疙瘩、疖子什么的,很可能是因为上火太严重
——嗨,都是小孩子嘛,适应环境也需要一个过程,真是苦了这些小孩
——就是就是,如果是我家那个孙儿,早就会吓哭了
大夫写完处方药直接递给我了,然后很耐烦的吩咐一天吃几次药以及药量。我跟阿依提拉连声道谢大夫之后告别出来了,也跟那些不知名的叔叔阿姨们说了一声“再见”。出来之后,我带着阿依提拉去了大厅等老师来接我们。
——谢谢你
沉默了很久的阿依提拉终于开口了,我这个人自己喜欢跟别人道谢,却不怎么习惯别人给我说“谢谢”二字,我不由得刷红了脸。
——艾玛,谢我干嘛,这么点事
——原来以为菲罗菈的普通话很好,她陪我过来会好一些的,但她说自己太累,就拒绝我了…
阿依提拉吞掉了一半的话。也是,如果从语言的角度看,菲罗菈是最该来的一个人。她从小在县城读书,普通话讲得很好,来校之后,她一直充当着我们的翻译官,大小会议的内容都是以她的解释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宿舍那其他三个人的普通话也很好,但不知为什么不好意思跟她们提要求。即使菲罗菈有那样令人讨厌的臭脾气,但平时还是觉得自己跟她走得比较近,很奇怪的感觉,我跟阿依提拉心地里面认可她的存在。但到了关键时刻,她选择当缩头乌龟,明明知道我们两的处境,却还是…是她的拒绝伤害了阿依提拉。那时候我还不能很好的对待“道德绑架”这样的事,所以怪了菲罗菈很久。其实“能不能帮是本分,愿不愿意帮忙才是情分”,本分与情分之间虽有一字之差,却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步之遥那么简单罢了。
我默默握紧了阿依提拉的手,她忍了几天的眼泪涌出来了,她小孩子一般钻进我的包里放声大哭。其实我也很想哭,却让自己冷静下来了,我不希望刚刚有起色的新生活在哭泣之中或者脆弱娇嫩中开端,我要走的路还很长…
我又想起了那句话:“这里火车东西之间来往”。或许充满着无数种奥秘的这个世界,能活着就是个奇迹。喜悲交替,幸福与不幸交叉的生命中,眼泪越来越成为弱势、无能的标志。虽然我也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但亦然能感知到等待着自己的事更大的考验。我选择了无声无息的迎接这一切,为阿依提拉做的只有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而不是跟着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