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照过古隐村,不经意的透过最西边的那间屋子,房门上,一把沉重厚实的大锁紧锁,又有两根破旧的铁锹交错封堵。
百里初音向前迈了一步,身子却穿过了这扇门,眼睛里满是心疼,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破烂不堪的屋子里一根立柱上,九儿微闭的眼睛不时轻颤,麻木的酸痛感让她难过的蹙起眉毛。
她猛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却令她难过的屋子,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场让她猝不及防的噩梦,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发生了。
自从那场大火后,村子时不时的会迎来点小雨,也算恢复了正常。被火烧过的房子也重新搭建,村民们轮流照顾小九儿,日子过的倒也有滋有味。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九年。
八天前,是九儿九岁的生辰。
一大早,欢欢喜喜的九儿为自己扎了个小辫子。
如同往年一般,先去西南爹娘的坟上烧了纸,说了下最近自己收到的新鲜玩意,还有都去谁家吃了饭,哪个小伙伴又捉弄她。顺道也说了下自己最喜欢去大羿家吃饭,因为大羿娘告诉她,菜里面放了几粒爹爹生前换给她家的晶粒子。
那时九儿还想,以后一定多多讨好大羿娘,这样就能有更多的机会吃到晶粒子,就像吃到爹爹和娘为她做的饭菜一般。
说了些许毫无营养的悄悄话,最后给爹娘磕头,不知怎的小脑袋里竟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老是欺负她的狗蛋从树上掉下来,土里冒出一把刀子直直穿过他的胸膛。
九儿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才缓过神来,匆忙和爹娘告别跑向狗蛋家。
远远的,她真的看见狗蛋家的果树上趴着一个人,看那一个顶别人两个大的脑袋,不用想也知道是狗蛋了。
“狗蛋,狗蛋,快下来,好危险的。”九儿扯着稚气的小嗓子冲狗蛋喊。
“这是我要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大爷爷说谁给的礼物多你就会喜欢谁。”狗蛋趴在果树上一脸认真,树上的一只毛毛虫,他抓起来想要扔到九儿头上。
“我不用你的礼物。”九儿一边说一边蹲在了树下,轻轻一拨弄,一把生了锈的铁刀露出来。她忽的一下站起来,想也没想跳着脚使劲扔向远处。
“现在你可以下来了。”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九儿痴笑的望向果树上的狗蛋。
“我以后不欺负你了,娘亲说你喜欢谁,以后谁就是你夫君。”狗蛋的眼睛看向九儿的脸又看了看手里的毛毛虫。
这毛毛虫还挺恶心。
狗蛋一甩手,将毛毛虫狠狠甩向身后。
九儿的小脑袋突然好像断了一根弦,她好像最喜欢和大羿玩,大羿从来不欺负她,有好吃的好玩的总会第一时间带给她,也会帮她把狗蛋放在她鞋子里的虫子拿出来。她不是念着吃的也不是胆小如鼠,只是觉得身边他,很温暖。
那,是不是以后大羿就是夫君了呢?
“啊!”
狗蛋的惨叫让九儿回过神。
一道身影坠下,狗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胸膛处,露出一柄刀尖。
九儿瞪大双眼,两只小手紧紧捂住嘴巴,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竟然和自己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狗蛋死了,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的小伙伴竟然死了!
她吓的一步一步后退,颤抖的小手更是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胡乱的抓住裙边。
猛然间,刀呢?
那把她用来割草的刀子何时不见了。
“狗蛋!我的儿”狗蛋的娘最先听到动静跑出来,见着自己的儿子这般,嚎啕大哭。
村子其他人不多时便都围了过来,有人认出了九儿的刀子,狗蛋娘便一口咬定,是九儿杀了狗蛋。
九儿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她已经将土里埋着的刀子扔的远远的,为何狗蛋还会死在自己的刀下。见狗蛋娘发了疯似的指认,十分急切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所有人,包括她提前看到了狗蛋的死亡。
谁曾想,那狗蛋娘一听到这,哭天喊地的说是九儿来替她疯爹傻娘报仇了。
虽然对于狗蛋的死大家都十分心痛,但毕竟九儿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又是大家一手带大,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相信狗蛋娘是一时情急胡乱说的,所以纵使狗蛋娘再怎么哭天喊地,九儿还是被大爷爷领着回了家。
本以为事有凑巧,却不想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八天,已经有七人毙命,每天死去一人,而让村子里人无法接受的是,每个人致命的东西都与九儿扯上了关系。
第一个人是狗蛋,从树上掉下来刀穿而亡,第二个人是来福,山林劈柴毒蛇咬亡,第三个人是娟子,失足掉河溺水而亡,第四个人是旺顺,家中喜事炮竹炸亡,第五个人是二虎,牛群发疯踩踏而亡,第六个人是剩财,蒙头休息憋气而亡,第七个人是美丽,药材过敏不治身亡。
最让九儿困惑的是,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何?明明自己是先看到了这些人有危险,想要救他们,到头来却成了害死他们的凶手。
“九儿,你给大爷爷说实话,这七个人的死,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大爷爷的太阳穴生突突,这么小的孩子,他想象不出如果是,接下来他要怎么办。
“大爷爷,我没有,九儿真的没有杀人。”九儿跪向大爷爷,小脑袋一直摇着,声泪俱下:“九儿自小就没了爹娘,是大家将我养大,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啊。九儿没有杀人,九儿真的没有杀人啊。”
大爷爷叹了一气,望着地上的小人儿终究是不忍心道:“这么小的孩子,如何有这么深的怨念,今日不是没有人死么,或许我们该信她,这样吧,我将她带回自家,寸步不离。”
九儿的身体痛苦的颤了一下,一阵酸麻顿时袭过全身,百里初音知道,她这是又陷入了回忆。
就在昨天夜里,大爷爷说服了其他人,将她带回自家。
可是才走到村子的一半,二婶家的大黄狗疯了似的挣脱链子,眼看着大黄狗奔他们二人而来,大爷爷将她护在怀里。慌乱中,九儿摸到大羿给做的木头簪子,向大黄狗扎去,大黄狗许是疼了,嚎叫着松开大爷爷跑远了。
“大爷爷,大黄……”跑字还未说出口,大爷爷已经倒了下去。
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有东西流下,九儿定睛仔细一看,却是有鲜血流下。
那原本木头的簪子此时仿若赤红。
大爷爷就是第八个人吗?这到底是为什么!
“九儿”
这一声九儿,百里初音的心颤了一颤,不知为何,她觉得很熟悉,甚至听到这个声音感到很暖。
熟悉的声音将九儿也从回忆里唤醒,透过门缝,隐隐约约看到外面的人不时踮着脚看向里面。
“大羿”九儿唤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
“九儿,你还好吗?”大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担心她,不过八日,不管她是不是杀了村子里的人,他却觉得已经好久没看到九儿,没看到她的笑容,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娘说怀他的时候梦到了传说中的射箭英雄大羿,便不管他人看法为他取了这个名字,想着借这个英雄名字护他一生平安,反正穷乡僻壤无人管束,娘俩高兴就好。
可是他却不能像个英雄一般护九儿周全。
“大羿,大爷爷醒了吗?”九儿想要和大羿近一点,向前动了动,却一步也不能挪动,倒是酸麻的感觉渐渐退了一些,急的她终于掉下了眼泪:“大羿,我昨天看到大爷爷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
“九儿,我想……”
大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以至于九儿到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急急的喊:“大羿,大羿,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九儿害怕。”
百里初音心下一惊,看来又有事情发生,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九儿真的是个多事体质,她不招惹麻烦,可麻烦却偏生找上她,哪怕自己这个神仙对此也是甘拜下风。
突然,咔,咔两声巨响。
九儿吓的一动不动。
身为神仙却使不出半点法力的百里初音也是一动不动,似乎被吓了一跳。
猛然间门上出现了两个小洞口,而绑着九儿的绳子也随之脱落。
透过其中一个洞口,看到门外大羿的脚似乎倒退了一步。
九儿再也来不及细想,慌忙的跑向门口,似乎听到大羿及其微弱的叫着她的名字。
九儿只想抓住大羿,不让他倒下,所以她便这样做了。
她的一双手刚好穿过两个洞口,死死的抓住大羿的身子。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好不停的喊:“大羿,大羿。”
声泪俱下,她想她终于明白了失去重要的人的感觉,她终于理解了狗蛋娘和其他人为何宁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也不再相信她。
“妖怪啊!”前来查看九儿的一个村民,发出惊天大喊。
九儿的心突然停了一下,猛然松开双手,缩了回来。
透过洞口,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大羿,胸前的衣服被抓烂,胸膛一面一个血窟窿,身前血肉模糊。
心跳的厉害,缓缓低下头,双目瞪大,她竟满手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