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佑和燕如云相约的地方，就在黄角大仙洞府下的元溪，这里盛产元梭鱼，肉嫩而甜，带着丝丝仙灵之气。

燕如云将处理好的鱼脍端到顾佑身前，给顾佑满上一盏酒，笑道：“说起来，很早的时候就请顾司命过来尝一尝小女子做的鱼脍，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了。”

顾佑夹了一块，送进口里，鱼肉入口而化，于是赞了一声：“不错。”

燕如云陪着顾佑饮了一盏，道：“请了司命很多次，司命怎么今日得空了？”

顾佑道：“真是受不了你的水磨工夫。”

燕如云轻笑：“顾司命心如顽铁，小女子只好慢慢磨砺了。”

顾佑吃着鱼脍，问道：“我跟你说过的，家有贤妻，无福受你之恩。”

燕如云道：“寻一归宿即可，顾司命担忧什么？”

顾佑想了想，道：“卿本佳人，何必做妾。”

燕如云道：“名分什么的，我已经没那么看重了，也不瞒司命，今年年底之前，我家老爷就要把我们这些上天数十年的发落下去了。黄极洞天虽好，却屈于下界，我这样的女子，下去之后再想上来，几乎没有什么机会。”

顾佑道：“天庭就那么好么？”

燕如云道：“从这里往下，看到的是诸天万国，您说好还是不好？”

顾佑挑眉道：“你心志不小。”

燕如云道：“司命言重了，小女子只是想合道而已，天上机缘多，合道容易些......顺便帮着自家夫君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顾佑想了想，道：“你若跟着我，只能为妾。”

燕如云无所谓道：“没什么啊，只要能跟着司命留在天上便可。”

顾佑道：“我有一友，在天庭为将，至今未娶，你若有意，我可为你牵线。”

燕如云叹息：“小女子哪里不好，连做妾也不可得，司命非要往外推却？”

顾佑道：“糟糠之妻，已经陪我数十年，佑实不忍伤之。”

燕如云沉默片刻，道：“司命说的是宁天将么？”

顾佑点头：“你知道？”

燕如云道：“宁天将当年合道时，是自行拜表，哪里能与司命相比？”

顾佑道：“我可请神君出面，将他调入勾陈宫同为司命，与我相若，如何？”

燕如云定定看着顾佑，道：“就凭司命这一句话，您和宁天将高下立判。”

顾佑开出来的条件，人家没有接受，他就很难提出自己的要求，一时间，两人无语，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良久，燕如云忽道：“顾司命今日约我，是有什么事情要办么？尽请明言。”

顾佑迟疑道：“这......的确有事，只是......”

燕如云道：“顾司命但说无妨，能帮到顾司命的，我尽力帮忙，和你我之间的事无关。”

顾佑干脆挑明：“我有一个仇家，也非大仇，我想让他身败名裂。”

燕如云问：“怎么个身败名裂？”

顾佑道：“他为人好色，此乃最大的弱点......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

燕如云脸色不豫，问：“为什么找我？”

顾佑沉默片刻，道：“你和别的玉女不同，美而不俗，艳而不妖，他应该会喜欢你。最重要的是，你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应该怎么去做到。”

燕如云点了点头：“明白了......也不是不可以相助，只是这么一来，我还如何嫁得出去？”

顾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道：“这件事，我没法强迫你去，只能你自己衡量，但我可以答应你，一定让你嫁出去。”

“在天上？”

“在天上！”

燕如云思索片刻，下定了决心：“好，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一说了，他是谁？”

顾佑道：“灵安客。”

燕如云忽然一笑：“是她？”

顾佑问：“你认识？”

灵安客在天上还是有点名气的，有名的不是他的修为，更不是他的才能，而是他身为普济仙人首徒大弟子这个身份，所以认识他的人不少。

顾佑显然不是问认识不认识，他问的是燕如云和灵安客之间是不是有瓜葛。

果然曾有瓜葛。

“灵安客曾经向我献过殷勤，但我没答应他。”

“为什么？”

“他只想纳我为妾。”

“可你也只想求为我妾。”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灵安客志大才疏，夸夸其谈，就算明媒正娶为妻，我也不愿，我怕将来他出事会祸及妻儿。你顾司命......就算为妾，我也愿意。”

面对一位炼虚级的玉女如此攻势，顾佑差点就举手投降，好在他灵台依旧保持清明，垂死挣扎：“......我没有看错人，既然有这么一段过往，想来应该容易些。你何时可以下界？”

“我家大老爷已经征召了新一批金童玉女上天，我们这些旧人，可以自行寻找后路了。”

真是无情啊，顾佑心里一阵发怵，还好太师不是这种人，也难怪燕如云会有各种想法。

于是两人坐在溪边，就着鱼脍商量起细节来。

转过天来，燕如云向黄角大仙请了休沐，说是要下界寻一处所在置业养老，并且表示想去北俱芦洲巫江流域买一座山，作为自己的修行洞府。

黄角大仙没有过多追问，点头同意。在他数千年成仙得道的生涯中，身边的金童玉女换过不下百次，最开始的十多批他都想办法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到了后面，就已经懒得管了。

辞别黄角大仙，临行之前，去见了自己在天庭这几十年为数不多的密友瑶光。

虽说早知燕如云要离开天庭，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瑶光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一时间眼泪都要下来了。

燕如云替她擦去眼泪：“哭什么，早晚的事。”

瑶光着急道：“好姐姐，且再晚些时日，我再去求老师，请他收你为徒，你就可以不走了。”

燕如云微笑道：“若是孙真人愿意收我为弟子，早就收了，你在他面前提过两次了，真人都没有答应，那就是姐姐我无缘，何必再去强人所难？”

瑶光哭得稀里哗啦，直到燕如云将自己暂定下界后的去处告诉她，这才依依不舍道：“等我几日，我回头就去向老师告假，去巫江看你。”

燕如云笑道：“行，我在那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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