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算是化成厉鬼也要将你们全部拖下地狱”
猛然惊醒......
梦中,她一席红衣随着旋飞的雪花仰倒,雪白脖颈间殷红汩汩,血凉了一地,染红了纷乱发间的一朵紫金花簪。没错,那朵牡丹花簪,原是他给的定情信物。
她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原来一切是梦?
忘川河冰冷的河水经常让她处在半梦半醒间,她时常回忆起前世,前世,她最爱的人的背叛与凉薄让她觉得比这河水更阴冷,她本以为真心相待换得了一世良缘,没想到的却是一场荒唐。
“舞儿,可是又梦魇了?”
舞儿?她这才看到点点烛光慢慢照进她的身边,她看清周围的环境,竟然是自己的床榻上,进来的人端庄雍容,但脸上却又说不出来的淡雅清秀,眉眼和自己极为相似,这是?母亲?
母亲不是在她13岁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发现与人私通,二尺白绫自尽了吗?她绝不相信一向稳重的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事后“奸夫”供认的清清楚楚,她要追查,却无从下手。“奸夫”在第二天被发现在后花园的池塘里自尽了,留有遗书说是愧对家主。因为此事,自己也被牵连,被送往深山中的道观中思过。若不是观中的师父庇佑,想必她活不过一日。
“好点了吗?最近三姨娘死的蹊跷,害你也跟着受惊,怎么手这样的凉。”
凉?当然,忘川河的水,冰冷刺骨。
三姨娘?她隐约记得三姨娘不是早就死了吗?在母亲自尽的前一年,大家在东苑看戏,戏还未结束就听见有人喊“不好了,出事了,三姨娘落水了”,不久就有人称看到三姨娘失足落水,但是,她却看到三姨娘的身后一双手将她推下去的,那双手修长美丽指甲却是黑的,为了这事,她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把事情告诉父亲和祖母,却被说是小孩子受惊吓胡言乱语,她和母亲讲,母亲却扶着她的头意味深长的说“人心似鬼魅”。
“舞儿?舞儿?”
这是二十年前......原来忘川河水也能让人回忆温暖。
“这孩子怎么不说话,今天娘去寺里烧香给你求平安符去了,你看”说着她看见母亲把手上的平安福袋放进了她平常带的香囊中。“我的舞儿要平安长大,别让为娘的担心。”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母亲,哪怕这是她的幻象。她也乞求多一刻的温存,这河水太冷,她已经记不清这河畔的彼岸花红了多少年。
她投身忘川河那天,一袭白衣公子站在岸边,轻柔的说到:“我将你的执念附在这株彼岸花上,将这花的情丝化作执念交还与你,这是你我的交易。”
“你要这执念何用?”
“世间多有情劫,我渡众生,众生渡我”
梦,这场梦很安稳。
这?不是梦,她依稀的记得那白衣男子将属于她的那株彼岸花摘下,化作她颈间的胎记。
“这便是你留在忘川河水中的仇恨,我将你留了千年的疤痕化作这仇恨,还你一世重生”
她慢慢的醒来,满身仇恨,为复仇而来。
那平安福袋还在,原来昨晚一切是真的,她今年十二岁。颈间有一株彼岸花,远远看去像一滴血,红似火。
“小姐,起床洗漱了,眼下到了年节上,府里来走动的世家小姐分外的多呢,再不起来就又要迟见了客人,大家又要嘲笑咱们了,说护国公家的小姐不守时辰,懒散...”一个手脚麻利的丫头,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整理外屋榻上被自家小姐乱扔的针线女红,还没等说完就感觉背后站着一个人,吓得她手中的东西都掉了,看清了来人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姐,你怎么不出声呀,吓死奴婢了,小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被叫醒了,平常奴婢可是要叫到第五次上您才能起呢,小姐......”
“墨香,你这唠叨的毛病我看是改不了了”
“小姐,墨香势必要唠叨您一辈子了,小姐去哪里我就唠叨到哪里,死了都不放过您。啊!呸呸呸!这大年下的奴婢说错了,是下辈子奴婢还继续唠叨小姐。啊!!呸呸呸”这引得她一声笑,墨香从六岁起就跟在她身边,只比她小上一岁,从小就是个话痨,墨香这席话也没有错,墨香随着她出嫁,在她死的时候也随着去了。
“墨香,过来给我梳妆吧”墨香一愣,今日的小姐格外的...稳重?没有满屋子撒泼打滚,追着自己扔东西,怪她打扰了清梦。这样的小姐着实诡异,小姐这样的反应难道是真的生气了
“小姐,您生气了?您是怪墨香太唠叨了?”
“没有,我很喜欢你唠叨,让她们进来伺候洗漱,你过来给我梳妆吧”墨香愣在当场,半天没缓过神来,等再叫时方才醒过神。
“墨香,今天我不穿红色的衣裙了,看看衣柜里有没有淡雅点的。把衣柜里红色的衣服都收了,给我都换成淡一点的。”墨香本来就觉得今天小姐奇怪,怎么连最喜欢的红色衣裙都不穿了呢?夫人倒是常劝她,小小的年纪应该穿得青春活泼点,红色太招眼又太成熟了。小姐这是听进了夫人的劝。墨香高兴的应了。
这一身红妆,原本是为了那人,她十岁时在宴会上遇见了十四岁的他,他赞她像一抹红云,从那日起她便日日红衣。回想起来也真是幼稚。她后来红衣起舞赢得全京城的美誉,红衣出嫁,红衣死去....
墨香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一身水蓝色的夹袄长裙,和淡粉色的大氅。虽说颜色素雅,但是做工极其精巧,花纹图案更是清新活泼。原本含苞待放年纪,略施粉黛,格外明亮可爱。她的容貌本就像极了母亲,优雅端庄又稍稍透着点清冷,待到十八岁时,面容长开了,倾国倾城。
“小姐,老夫人和夫人今天都去了宫中,不必去请安了,吃过早饭后女婢陪您去清远侯府吧,昨儿您应了怀笙郡主的宴请,要去赏梅呢,清远侯府的开的梅花极好,映上昨儿刚下的雪,真真儿是美。而且听说...“还没等墨香说完,却看见镜子中自家小姐清冽的眸子闪着寒光。
怀笙,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当年断手之痛,只为那个男人,原本以为这个男人言辞锋利的拒绝了怀笙,是对自己忠贞的表现,原来她们早就暗通款曲。毁的她一手妙笔。后来世人都传说,护国公家的嫡女,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连字都写不明白的傻子。
原本今天的这场宴会她还有印象,定远将军府的小姐在这场宴会上滑入深冬的湖水中,本是武将家出身,但是被带冰的河水一冻,竟伤了根本,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没有熬过正月就死了。她与这小姐情分并不深,定远将军也是刚举家定居京城,并不像其他小姐,从小养在京里。她依稀记得,她本应舞剑的湖心岛赏梅园的土石地面,变成了鹅卵石,加上积雪,路面更加难行,更别说舞剑,原本应该挡在高台上的栏杆也莫名的断掉了,定远将军家的小姐猝不及防的砸向了结冰的水面,索性冰很薄,不然,可能会当场就摔死了。
这也是怀笙的做下的吧。她心里这样想着眼底划过冷笑。回想起来,定远将军夫人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还曾探望几次,她说:一是受人之托,二也是因为她的面容与自己短命的女儿有三分像。她在死后在望乡台上回望的时候,发现自己坟前的一注孤香正是定远将军夫人所焚。之后每年坟上都有一注清香。
“哦?是么?这样的好戏倒是许久未见了”
墨香疑惑。
她叫穆雪舞,颈间一株彼岸花,红似火。千年炼狱,踏血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