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这是放下了。”
“放不下又能如何?”
二姨娘眸光望向远方,若是她的孩子活到现在也和霆铮差不多年纪了。
庶子命苦……若是再没了母亲庇佑更是可怜。不过这霆铮也是好命,投胎在了穆国公府。二姨娘看了看正低头喝茶的穆雪舞,为何这个孩子身上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稳重?
“雪舞可知老夫人是如何处置了柳氏。”
“老夫人虽然对她恨之入骨,但却不会在此刻杀了她。”
“没错,正如你所料,老夫人允许她生下那孩子,然后再行处置。”
穆雪舞早已料到,老夫人是不会为难一个有孕之人,但也不会再让这柳氏出现在世人面前。或是囚禁,或是送入古寺,再或者赐毒酒白绫。
若是真赏了毒酒白绫,也无可厚非,毕竟两条人命在身。不过穆雪舞推测,以老夫人的性子多半是将她囚禁,每日佛前忏悔。仁慈也好,怜悯也罢。只是不愿再计较,也算是仁至义尽。或是不愿再脏了眼睛。
“老夫人会在柳氏生下孩子后将她赐死吗?”
“柳氏的孩子怕是生不下来了。”
二姨娘皱眉,这是为何?难道是老夫人口上说放了她,私下却让人拿掉她腹中的孩子?但是以老夫人的为人并不会如此做。
“雪舞可是知道什么?”
“那日在厅中,众大夫把脉的空档,我也摸了那悬脉的丝线。我发现柳氏此胎最多能再保一月。”
“什么?那为何众大夫没有号出此脉?”
“他们怎会没有诊出,只是不愿说罢了……”
“那可是因为她小产多次所致?”
穆雪舞叹气,柳蓉儿为了那宋吉喝了不少伤胎的药,以致多次小产。此次能生怀上孩子已是上天宽赐,可她却只一心害人……她与这孩子无缘实属报应。
……
“那日在厅上,柳蓉儿见宋吉如此污蔑自己,一定也是后悔过。宋吉这样的行径都不配为人,柳氏一定也是瞎了眼睛才会将他作为依靠。”二姨娘说的肯定,穆雪舞却陷入了沉思。
昨日,穆雪舞命人告知柳氏:宋吉将被凌迟。柳氏面上却毫无波澜,只是抚着肚子看向窗外……看了许久……
柳氏究竟有没有后悔过?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
晴空瞬间布满阴云,大滴的雨从天上掉落,不多时雷电交加。
穆雪舞凝眉深思,这样的雷鸣黑云,竟和忘川河上空有几分相似,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岸边那个白衣男子,每每雷电交加时,他便口中念着梵音……
听说梵音可静心,可化孽,但她听了整整一千年,为何执念更深?
在忘川河边,那白衣男子望着血红彼岸花喃喃自语:
“经三途河畔的彼岸花翟静怨念的孤魂,才能再经忘川河上的奈何桥,看三生石上前世因果,若是今生不想忘便投身忘川河炼狱千年,方那时,不疯魔,也无佛,初心不得。唯有此花,花开彼岸熬尽千年,若那时,执念不改,则还你一世重生,了残怨,化执念,断前缘。”
“神君可是有前缘未了?”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缘无起时,何来未了?”
“神君有所留恋?”
“蝶恋天涯,不过一季。流年已过,何来留恋?”
“神君为情所伤?”
“沧桑浮华,无论喧嚣沉寂,终不抵万世悲凉,何来情伤?”
原来人不在过往,只在此刻。
……
“小姐,宋吉被割了整整三百零六刀,尸首悬挂于城门。”
又一声电闪雷鸣,只听得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匆匆进得院中,回禀道“刚刚雷鸣之时,柳氏小产,血尽而亡……”
穆雪舞眉头抽动,这对于柳氏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老夫人怎么处置了她的尸骨?”
“回小姐,老夫人命人将她手带黑甲,拉回了琮陵安置。墓碑上却不许有半点穆国公府的字样。只道是无名氏。”
穆雪舞皱眉点头,一瞬间暴雨倾盆,激荡着泥土中白日的温度,这样的暴雨过后,一切将被洗涤,什么都剩不下。
穆雪舞不知为何,今日感慨良多,柳蓉儿对于宋吉来说,不过是获取钱财的美色工具,若说真的有什么情分,也早已被贪婪欲望磨得一干二净,若不是前日在大厅中,柳蓉儿看清了宋吉的面目,她此刻还在一心助他谋得钱财家产,谋害人命。
痴心女子错付真心,却是要用命去偿还……
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抵上的可是整个穆国公府,换来的是什么?
是血凉了满地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