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穆雪舞进到太皇太后的宣德殿中,就别人拦下带到了太极殿中。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穆雪舞便已离开。
宣德殿中
太皇太后坐在凤椅之上,看着殿下的穆雪舞一时出神,这个女子若不是生的这幅面容,或许自己初见她也不至于厌烦戒备,后来她发现,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过聪明,聪明到让人忌惮……
这样聪明的女子,绝不可入得宫来,不然,自己守了二十年的大魏江山,再也不是最初的模样。
穆雪舞一直保持着跪姿,足足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太皇太后才轻叹了口气道:
“平身。”
穆雪舞谢恩起身,即便双腿已经跪麻,甚至淤青。但她面上依旧如常。
“今日早朝的消息虽还没有传到穆府,但想必你早已知晓了?”
太皇太后这语气十分肯定,甚至不像在说如此严肃的事情。
“太皇太后能召臣女前来,就说明今日那消息在您的心中并非真实。”穆雪舞没有正面回答,太皇太后当然知道,穆雪舞的聪慧不单单是心思缜密,还有未雨绸缪的的洞察。自己都已察觉出这件事情的蹊跷,她穆雪舞怎么会不知晓其中的关窍?
从她现在一派淡定从容上就可看出,此事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那依照你看来,此事是否真实?”
“真实与否,太皇太后心中早有定夺,今日您召臣女前来,不是为寻既定的真相。”
穆雪舞声音清幽,太皇太后听此却是凝起了眉头:
“那你说哀家召你前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太皇太后之所以单独召见与我,可是既怀疑了冯家,又想保住冯家?”
一语道破……
太皇太后怔愣,随即眼角划过冷芒,明明眼中是含着笑意的却是无比冰寒。嘴角没有一丝弧度。
“那你觉得哀家可保的住?”
“太后的失误在于不应让臣女见到了陛下。”
“你说什么?”
听到失误二字,太皇太后已是从凤椅上起身,她没听懂穆雪我舞所说。她问自己能否保住冯家,而她却说自己失误……
“皇帝何时召见于你?”
“就在刚刚我即将踏入宣德殿之前,就已被皇帝召进太极殿问话。”
“皇帝他……”
“太皇太后可曾想过,陛下已不是还未亲政时的陛下?”
“你是说,皇帝他……他?”
“太皇太后真的以为,陛下会信为穆府谋反?”
一语惊醒了太皇太后,她既然能料到穆府是无辜的,皇帝又怎会料不到?而皇帝刚刚在早朝之上的反应,竟是……竟是伪装的?他为何会如此?他要的究竟是什么?
“皇帝他知道了什么?”
“他从始至终什么都知晓,并且他知晓的,太皇太后却被蒙在了鼓里。”
“是何事?”
“我想,这一部分陛下会亲自向您解释,不须臣女多言。”
“你……”
“此时太皇太后单独召见臣女,而在太极殿中,想必陛下早已将虎符交给了冯家人。”
“不可能,皇帝他明明说要稍后与哀家商议。”
“可是有些人太急于要屠我穆府,已是出招了。”
“……冯肃?”
“一旦虎符出了这皇宫,冯家的结局就早已落定。”
“你做了什么?”
“若是太皇太后今日召见臣女是在百官面前,或许,冯家的另两个孙子是可以保下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太皇太后声音已是尖利。
“不过,他们正按照冯国公的计划,拿着他们的催命符,赶往北境,并且……为保无人能够追上他二人,冯国公早已为他们预留了一条谁也不知道的死路。”
“这话怎么说?”
太皇太后从齿缝中间挤出这几个字,看的出已是无比的愤怒。
“此次冯国公太过着急了,他既然能陷害我父亲谋反,那想必他早已预料到或者说他定有手段让皇帝会将虎符交出由冯家人前往北境诛杀我父亲。所以,实际上虎符现在已在北境。”
“这不可能……明明是今天在朝上才提及虎符……”
太皇太后一下子明白过来,伪造虎符……
“所以,今天只要真的虎符出了京城,北境那边就已有所行动。这便是我所说的,冯肃为他两个孙子准备好的死路。无人能追及。”
梅箬站在一旁,听不懂二人究竟是何意,她不明白,为何虎符出了京城,反而是冯家的死路?
“这才是刚刚开始……”穆雪舞清幽道,似是在与太皇太后诉说着这大殿之中梅花开的鲜艳,却是让人无比心惊。
“才开始什么?”
“太皇太后担心冯家是否能保,而陛下经此事后,应是要赶尽杀绝。”
“穆雪舞……哀家现在既已知道,就绝不会让此事发生……”
“太皇太后这样偏袒,臣女早已料到,即便冯家要我穆府无辜灭门,在太皇太后的眼中也是应该。敌人既已出招,我挥出的剑柄也无法收回,是必要你死我活的。”
“你要如何?”
“太皇太后可还是否记得上次所中之毒?”
“……”
就在这时,太皇太后只觉开始涌动着一股刺入心肺的戾气,她极力捂住胸口,却发现那戾气已遍布全身,立时瘫倒下去。口中吐出鲜血。
众人慌乱,连忙请来的太医,却说是毒性复发。怕是要修养些时日。
穆雪舞依旧坐在太皇太后的榻前,为她诊脉,将一粒丸药放进了太皇太后的口中,却说此毒解法向来如此,此次不过是太皇太后已解了第一层毒性,还需再行其他之法解第二层,为时半月。
这半月,便就是留给冯家和穆府的时间。
……
宣德殿中
残阳西下,照在枯枝瑞雪之上,暖阳落寞,却是血红。
太皇太后躺在榻上,皇帝屏退了所有人,坐在她的身侧。
“祖母一定好奇,我为何将虎符交给了冯家人?”
太皇太后当然能听得见,想努力睁开眼睛,却是徒劳。
“半月之前,就在穆骁失踪之时,我就接到了穆府信函,说是穆骁被伏击,定是不寻常。原本那信函还有祖母您一份,可是被孙儿拦下了……”
当日,穆骁在北境离奇失踪之时,穆雪舞就已穆府之名呈禀皇家,说是此事蹊跷,望查明。
皇帝见到信函之后早已派了自己的心腹去了北境,那人到了北境之后,似是经人领路一般,见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所派去了人见到了冯坤斩杀穆骁,却又见得穆骁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
从那时起,皇帝便已知道,这便是穆府要做出反击了。至于如何反击……于自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件事情已过一月有余,也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于是在今天,他召见穆雪舞之时,就是他给出的信号。
只是,穆雪舞没有料到的是,皇帝将太皇太后瞒的那样彻底。竟然连穆骁已在今后京中的消息都没告知太皇太后。
看来皇帝要的是让整个冯家万劫不复……整个冯家,包括养他二十年的祖母。
“祖母,你真的以为,你身中的毒是辰月所下?是孙儿……若不是穆雪舞,孙儿上次就已经得手了……可是”拓跋宏冷笑,笑着笑着却是无比苦涩:“那个让你厌弃的穆雪舞,只有她在极力救你,即便整个太医院都知解毒之法,却是无人敢解。”
太皇太后的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却无法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一看眼前这个自己一路扶持的孙儿。她以为自己所听都是梦境,可这梦也太过真实,为何……
“祖母一定奇怪,为何又会中毒,难道真的是向太医院所说,是毒性复发吗?”拓跋宏将召进来了一个婢女,那婢女轻声说道:
“陛下,您让奴婢做的,奴婢都已完成。”
“很好,这便是我答应给你的好处。”拓跋宏拨起了那婢女的下巴,一脸魅惑,他将自己那张带着邪魅笑容的脸凑近,正当那婢女也是一脸娇羞将细嫩手臂缠绕在拓跋宏的腰间之时,就听得一声惨呼,婢女应声倒地,肚腹之中是一把匕首。
太皇太后终于明白,自己此次中毒也是拓跋宏精心安排。
“祖母,或许您真的应该感谢穆雪舞,她今天从进到宣德殿中就已知道你已中毒,所以……她在离开皇宫之际在您的口中喂了一剂解毒的丸药,我命太医查过了,她是在极力保住你的命。”
太皇太后听此,只觉脑中雷声炸响,穆雪舞……是在救自己?
“即是她要救你,我便依了她。她说您半月能醒,我也便依了她。”
拓跋宏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宣德殿,可他不知道的是,穆雪舞没有告诉他,服了她给的那丸药的人,意识会无比清醒,能听见周围一切……
从此时开始,太皇太后才知道……想让自己死的。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儿!
……
冯国公府
冯桦在冯肃的书房之中正一脸的凝重,冯肃却是因为兴奋精神矍铄。
“祖父,不觉此事过于蹊跷,过于顺利吗?”
“桦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肃停滞了笑意,他知道自己五个嫡出的孙子之中,这个桦儿是最聪明的,他虽不像其他几个一样懂刀剑武功,谋略却是无人能及的。
听到冯桦这样说,冯肃心中也是一紧。
“祖父可想过今天为何陛下只召见了您和大哥四弟,而无旁人在场?”
“难道不是为了防止太皇太后在其中横插一杠,坏了他的皇威?”
“皇帝究竟如何去想,与我冯家其实并无关联,祖父却是将这句话放在了心中,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是有人利用这一点,利用冯家?”
“桦儿所说可是季南初?”
不错,说皇帝和太皇太后不睦已久是季南初三番五次的透露给自己的,可是这又有何关系?
“季南初?祖父是说,是季南初将此事告知与您的?”
冯桦突然陷入深思,此件事情从开始,可能就已由不得冯家了,一边是皇帝,一边是季南初……穆府和他冯家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只不过此次被宰割的却是他冯家!
今天下了早朝之后,拓跋宏却是将冯国公和自己的两个孙儿,冯钒、冯炜留下,一切都照着自己的计划进行,只是没有想过会如此顺利。
原本冯肃还准备了诸多说辞要劝皇帝将虎符交由他人前去北境诛杀已经被自己杀死了的穆骁,可是还未等自己开口,就听得拓跋宏道:
“国公,于国您是我大魏不可替代的元老,于私,您是太皇太后的最亲的哥哥,朕此时也无人能托付,所以便将这虎符交由两位兄长,代朕去北境擒拿穆骁。万望答应。”拓跋宏说的情真意切,却正中冯肃下怀。
未经推辞,冯肃一副凛然正气应下了此事。
所有的事情都朝着自己的计划的方向前进,只有一点,他没有料到的是皇帝竟然将那虎符交给了冯家人,原本在他的设想中,这伏虎应是交由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过,他后来仔细思忖了。这虎符在冯家手上也是老天给他的机会。
我冯家对你拓跋氏忠心耿耿几代,却被一朝夺了兵权……拓跋宏,这便是你的失误!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冯肃却觉的这件事情太过顺理成章,一丝阻碍都没有的顺遂人心……
再看冯桦已是满面的凝重。
……
穆国公府
所有人还在圈禁之中,穆雪舞却是在自己的院中看着一卷闲书。
她的思绪回到了半月之前,她被秘密召进了宫中……
“穆国公在北境失踪,已有迹象表明他要联合柔然谋反,你可有话要说?”拓跋宏站在太极殿中,离穆雪舞很近的地方。
“陛下信我父亲谋反?”
“信不信不由朕。”
“那陛下此次召见臣女前来是何用意?”
“若是穆骁真的被判定谋反,你可想过,你穆府的下场?”
“满门抄斩。”
“若是朕想保你,你如何说?”
“那陛下的条件是什么?”
“你嫁入宫中,做我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