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妹说到最后，一张皱黑皱黑的脸笑开了花。

林秀才猛然一瞪眼，站立起身，“你说什么胡话？”

林玉妹脸色微变，抿了几下嘴角，堪堪将厉色的脸皮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出口的话尽量显和气：“你别忙着着急，听我细细道来。我家的昌儿早该成亲，这不是没合适的吗？我一想卿卿都十二了，两个都在说亲，这不正是缘份？也许老天爷不让我昌儿早早成亲，是因着与卿卿有缘。依我看，两个是表兄妹，两家亲上加亲，真真乃天作之合。”

林秀才呼呼的喘气，胸口微微起伏，“你家金昌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整日好吃懒做，混账事儿没少做，但凡疼爱闺女的家庭都不会嫁过去。关于这事，你无需多言，我断不会将闺女许配给他。”

“林文堂！”林玉妹大声呼喝，手指差点擢到林秀才的鼻梁：“我是你亲姐姐！家里为了供你读书，娘让你啥活儿都不干，一心只读圣贤书。我和娘起早摸黑的供你读书，累的脏的活，从不用你插手，不然你以为你能中秀才？能舒舒服服的开学堂赚束修？谁不晓得你的宝贝闺女并不是你的亲闺女！当年你们遮遮掩掩的带她回来，当我不知她捡回来的？娘泉下有知，若晓得你替人家白白养闺女，不知如何生气。她吃我们林家的饭长大，自然要偿还林家的恩情。但凡她懂点事，都应该顺着林家的意愿，嫁给我家昌儿做媳妇！”

说到末，林玉妹嗤笑一下：“你放心，只要她替昌儿生下儿子，我会将当她亲闺女对待。”

林秀才脸皮青白交加，嘴唇哆嗦，给气的！

“姐姐，试问这二十年来，我给了你多少银子？便是念着你过去的好。因着要供养你一家子，我的娘子、闺女都跟着我过苦日子。她们体贴我，念着你是我的亲姐姐，虽有时会跟我闹别扭，但哪一次没有给足银子？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索取，再大的恩情也偿还了。卿卿跟你没有关系，她不是你养大，也不存在偿还一说。”

人人都道他性子绵软，其实他不过心地善良，心胸大点，总想着能帮则帮，能以和为贵最好。但并不代表他是个蠢人，当年他为娶陈氏一股作气考上秀才，智商断然没问题。

林玉妹脸色铁青：“好啊！你这是要忘记娘临死前的嘱托，要与我生分？单单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养女？说句不中听的话，便是当我家昌儿的童养媳，也是她高攀！你说你们夫妻图什么？又不是儿子能养老送终，一个闺女也疼到眼珠子里去，你读书读傻了吧！你家婆娘也不懂事，居然和你一起供养那赔钱货。”

这时嘭的一声，陈氏破门而入，她冷笑：“哟哟哟，我以为姐姐为银子而来，不曾想竟然算计到我家卿卿身上来！我告诉你，我家卿卿可比你那拖累人的儿子强多了！乖巧懂事不说，心里眼里全为她爹娘着想，这样体贴的闺女不疼，难道疼你家的混帐儿子？”

自打陈氏进来，林秀才大松一口气，夫妻一致对外所向披靡。

两个女人对上，家里的大战一触即发，林秀才怒瞪一眼林玉妹，他定定神，试图讲道理：“卿卿的身世如何，不用你时时提醒。我警告你，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讲讲可以，不能到外面乱说，也不要让卿卿听到。卿卿当年还小，并不知事。我们夫妻二人打领她回到梅林村，便将她当亲闺女养。我说的这些话不是说说而已，这些年来，卿卿与我们夫妻俩早已骨血相依，不存在偿还与否，你别为了昌儿娶不到媳妇，便拿我家闺女说事。”

“不行，我家昌儿喜欢她，她就得嫁过来！我是你姐姐，你必须听我的！”

林玉妹顽固执着得可怕，生生惹得陈氏恨上十分。

陈氏只想到这个人要毁闺女一生，立即一声爆喝：“你当我死的么！有我在一日，卿卿绝对不会嫁给你家胡金昌那个烂人！”

陈氏发扬泼辣的本性，叉腰爆喝，饶是林玉妹色厉内荏，也吓得缩了缩脖子。

林玉妹当然明白陈氏是何种人，因着过去不曾用在她身上，便有恃无恐。

自家儿子被骂烂人，林玉妹哪里肯善罢甘休，反倒上前一步故意气陈氏：“我不当你死，但弟妹别忘记，你不过是我弟弟的媳妇，诸事到头来但凭丈夫作主。我跟他在谈事情的时候，你这妇人突然闯进来，简直粗俗不堪，愚不可及。娘说得对极，弟弟当年就不应该娶你。你这媳妇害弟弟多年来仕途再无进益，到头来只生得一个儿子，命还不好，参军后杳无音讯，想是死在边境。你别想着捡个闺女回来养，能得到林家祖宗原谅。你也是的，你好歹捡个儿子回来养，养儿子总比养闺女划算……”

陈氏忽然倒退两步，转身逃出房间。

林玉妹得逞地笑，她冷冷的瞥着林秀才：“这事定下了，待过了农忙，我着人过来提亲嗷……”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扫帚头，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林玉妹话未完便声声惨叫，刺痛让她只顾着躲藏。

这一次林玉妹算错了，过去陈氏总想着婆姑二人如何对待她都没问题，儿子闺女是她的心头肉，容不得一丝伤害，旁人的咒骂更等同污辱，不出口恶气，陈氏焉能让林玉妹出这个屋子！

“我的脸！别打了！”

“我让你算计我家卿卿！”一个扫帚。

“嗷……我叫你别打了！我是你大姑子！”

“我让你咒我儿子！”两个扫帚。

“嗷……嗷……”

“我让每个月过来抢银子！”

“嗷……我走，我走，你别打脸……”

林玉妹跟过街老鼠似的，抱头鼠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