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这么谨慎呀?”陈氏面上染上一抹忧色。
面对陈氏好奇忧虑的神色,林殊卿挠挠脑袋,“娘不必过于担心,咱全然当他们陌生人便好。俗话说得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话用在这时候,也许便是这个理。”
可既然娘这么爱钱,而她也即将长成人,是时候给家里添砖加瓦了。等过了这场雨便问问花姑娘什么时候上山,挖几根人参回来,让家人过上稍微富足的生活。
这时,林秀才拍着青砖瓦屋外的铁门,许久没人出来应,他便大声呼叫:“有人吗?快出来开门呀!我不是想要来打扰的,我是来退还你银票的!”
青砖瓦屋内静悄悄的,一个坐如钟,一个立如柱,最后一个钻研泡茶之道。
屋外的声音持续不断,正在专心看书的史凌越被扰得无法静下心来,手中的古籍合上,在一旁侍立着的武大为立即道:“属下出去把人打发走。”
“欸,别忘记咱们的目的,对人家客气点,少给公子惹事。”握着茶盏的莫小书提醒了一句,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低调低调再低调。
武大为心中轻哼一声:难道他不晓得,需得他提醒?臭小子就是多嘴!
林秀才在外头频频张望,一双看多了书的短视小眼神看到一个人影出屋,他心中一松,总算有人出来开门,他得好好跟人家聊聊,可别让人瞧不起。
“干什么来的?”
因着来人严重骚扰公子看书的兴致,武大为态度不好,粗犷的嗓门一吼,再加上院子的门大开,高壮的大块头往那一站,瘦弱的林秀才立即矮了一大截。光那影子便足足覆盖了林秀才整个人,还多出一大截,林秀才在气势上便生生输了一筹。
武大为于寻常时候便处处散发着煞气腾腾的气场,此时厉声一吼,配合着脸面那道狰狞的疤痕,林秀才很没出息地腿软。
“你,你,你……”林秀才指着武大为,嘴巴和手指同时抖动。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武大为烦躁地将莫小书的口头蝉骂出来。
“岂岂……”林秀才抖着嘴角和手,一句话没能完整说出来。他面色赫然,老脸通红,一把年纪竟然被一个大个子吓成这般模样,难道真像娘子骂他的那样,他没出息?
不能认栽!气势上不能输!他咬咬牙,胸臆提气,脚站直了,嘴巴也不抖动了,“岂由此你!咋这样说话?有,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乱来。”
终于把话说全,林秀才把头一扬,越过他穿过院子,直接进屋子里。
武大为厉目一寒,双手握拳,若不是不想惹事,若不是来人是个迂腐书生,他早出拳头让他上西天!
簑衣在里屋干净的地板滴滴答答,湿了一摊。
“哎哟喂!我滴亲娘啊!快把簑衣扔屋外,我滴亲娘啊!我打扫一整天了,你咋给我整这一出啊!”莫小书二话不说,抓着林秀才往外头拽,大有你不脱下簑衣不准往里走的意思。
林秀才被拖扯得没办法,顺着他的意思解了斗笠和簑衣,原来依他的本意,放下银票,撂下几句狠话便走,可人家非得要他脱下装束,他也只好将就着主家的规矩来。
“我可以进去了吧?”
林秀才看着莫小书,瞧着这小子比外头的好欺负,他不想长久地面对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家伙,想要尽快结束今日的到访。
“等等,鞋子泥泞,在地板上擦擦。”
莫小书一丝不苟地盯着林秀才堂的鞋子,等擦得干干净净,确定不会污染他干净的地板才肯放人进去。该死的大块头仗着功夫好,家里上上下下全推托给他打扫,这迂腐书生可不能再给他增加负担。
林秀才黑了脸,村里人家哪有这般讲究的。他耐着性子把鞋子蹭得一点儿泥迹都没有,莫小书依然在犹豫着,因为他的鞋底太湿了,进去会把地板弄湿。
“行了没,磨磨蹭蹭的。”
武大为酷酷地说完一句,林秀才好不容易挺直的身姿陡弯,咻地退到一旁,自动自发地让到一边儿去。
莫小书回头对林秀才瞪眼咧嘴,林秀才捕捉到他搞怪的表情,不由得暗笑他孩子气的举动,然而当莫小书下一刻回头瞪着他的鞋子,他立马笑不出来。
“行了,进来吧,我家公子喜静,你最好安分点。”莫小书耳提面命几句。
屋内的武大为内心鄙夷:就你会装,让你装,你便装吧!爱在公子面前显摆的家伙。
林秀才打醒十二分精神,未进门就见到两个不好惹的,一个黑面神,一个啰哩吧唧的,正主没见着呢,想必比他们更难对付。
林秀才深呼吸,再深呼吸,都到这份上,家里就两女的,只能依靠他,他决计不能退缩。
他抬头挺胸,昂首阔步走进去。
史凌越轻掀薄如蝉翼的眼睑,眼里无悲无喜,两颗寂然深幽的黑眸,如同黑夜里的漩涡,深处那一点光隐隐有吞噬万物的锋芒。
走到屋里头,没等落座,林秀才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动不了了。这,这男人怎生得比女人还好看?
眼前的男子如同天人一样的人物!面如冠玉的脸庞,尊贵的嫣红朱砂痣,精致貌美如同观音座下的金童,抿着的薄润微翘的完美唇线,仙人之相也不过如此!如斯美好容颜,浑然天成的贵气,竟生在一副男儿身。
他的意志几乎被这容貌这气势彻底征服,下意识的只想膜拜仰望。最难得的是,此人无丝毫阴柔之气。
“喂!看什么看!对我家公子大不敬可是死罪。我看你也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是大老爷们,怎的看傻眼。”
莫小书站在林秀才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嘴里喝斥,心里却得瑟地翘起二郎腿,这世上也唯有他家公子有令世人着迷膜拜的俊美容貌和气质,不管男的女的,初次见面的哪个没被自家公子惊艳到。
林秀才立即点头躬身道歉,“是,是我失礼。”
恍然回神的林秀才,神思恍惚。这般惊艳的情怀不常有,上一次还是在第一次见到卿卿的时候。心中不由得浮现九年前在京城的尼姑庵初次见到林殊卿的一幕。
那个时候,卿卿还只是尼姑庵里的孤女,但桃花树下,穿着小号版尼姑服的卿卿长得粉雕玉琢,小小的人儿,咬着手指头,一双仰看着你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笑,可爱爆棚。
当年爱子离家,夫妻俩见到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是一个孤儿,痛并且怜惜的心情充盈心间,他们很快决定收养她,从此以后把她当作亲闺女一样养大,把对儿子的爱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
“喂,你倒是说话呀!这情况下,充什么愣啊!”莫小书茶也不给他倒,嫌弃地推了他一把,正失神的林秀才顿时跌坐在椅子上。
“年纪大了,容易走神。”
对莫小书的无礼,林秀才不是不气恼,不过他气量大,再者考虑这些人不好惹,于是选择性忽略莫小书的行径,打哈哈的找了个借口。
林秀才局促地讪笑一把,猛然想起正事。
他小心地自衣襟里取出银票,摊到茶几上,“我闺女卿卿不懂事,拿了你们一千两银票。按我说,她在镇子上帮助过公子,那是小事一桩。平日里街坊邻里都是相互帮忙着过日子,根本不值得你为这事支付一千两。至于你们的意思,卿卿也转达给我和她娘知道,不会打扰到你们。至于银票,你们收回去吧。”
史凌越目光凝聚在茶几的一千两银票,淡冷地道出一句:“就为这事?”他视线一转,落在林秀才身上,林秀才顿时如坐针毡。
“嘿!你说我家公子不值一千两!我家公子千金之躯,万万两也买不来我家公子性命!”
莫小书激动地嚷起来,这人忒没眼力劲,他家公子尊贵无比,岂是一千两能相比的,这无知村夫说公子不值一千两!委实气人!
“咳咳。”武大为朝莫小书飞过一个眼刀,莫小书收到暗示,只得将爆发的脾气偃旗息鼓。可不代表他没其它话说。
“这一千两你们真的不要?我瞧你那屋年久失修,家里不大富裕,不正需要钱吗?”莫小书奇怪道,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这等天大的好处他们不要,他们是傻瓜来的吧。
“贸然收下,我们于心不安。”林秀才提气沉声道,力图在气势逼人的高压下保持镇定。
史凌越挥挥手,这些琐事也劳动着来烦他。一千两收或不收,并不重要,他如今要的是静养,目的达到即可,其它的他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