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锣罢鼓,散场了、散场了,该回家的回家,该睡觉的睡觉。激动难耐的也别惹事儿,都找自家婆娘泻火去!”
刘老汉大声嚷着,说的都是些糙言荤话,可听到的人都不反感。
亲眼见识到山海侯的无敌威势,大平城人早就想用几句简短的脏话来抒发感叹了。
山海侯已经离开,那个青衣文士也被大平军修带走,热闹没了,人们也都散去。
唯一还在诉说着之前那一系列变故的,是地上那道被云剑斩出的深坑,不过不久之后,它就会被军中匠卒修复平整。
乌梵五人这时候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该做些什么。
直接回营?可是那谍子之前被刘老汉命人带走了,回去不好复命。
去向刘老汉感谢救命之恩?对方很可能是军中主将级别的人物,双方等级相差太大,他们几个小小武卒哪里有资格上前说话。
就在几人对视纠结的时候,刘老汉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嘴里还自言自语着:“娘嘞,酒馆老板刚当出感觉来就到头了,找谁说理去?”
此话传进耳中,乌梵心里紧张更甚,因为今晚之事的源头,好像就是他。
这就意味着,除了之前帮挂灯笼讨酒喝,他再次惹得这位刘老汉不爽了。
“喂,你们几个臭小子还杵在这里做甚?”
“回、回老将军,我们还没来得及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乌梵开口回道。虽不知这位在大平军中的具体职位,以将军称之绝算不上错。
不料刘老汉闻言直接摆手道:“不是老将军,你们几个既然是武卒营的,说起来不算外人,直接叫声老伯就行。”
不是老将军?五人皆是一怔。
然而这时候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五人中心思最活泛的林羽最先反应过来,恭敬地说道:“原来老伯也是第一峰人。今日被您所救,我们真是三生有幸。”
“少扯淡!”刘老汉嘴上说着粗话,可并不是真的动怒。
本身就是营中军卒的乌梵几人对此并不陌生,这是明显的军中风格,直截了当,粗糙爽利。
“我问你,”刘老汉直视着乌梵,“你小子姓什么?”
“禀老将……伯,骠下武卒三营廿七伍伍长,乌梵。”
闻言,刘老汉的神情变得意味深长,并开始上下打量起乌梵来。
“乌饭,吃饭的饭吗?”
“不是,上林下凡的梵。”
刘老汉不再说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武卒三营,我记住了,你们回去吧。”
林羽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位“老伯”来这里问话究竟意欲何为。
而乌梵却隐隐感觉到这刘老汉就是专门来问自己姓什么的,好像通过这个姓氏,他就能确定什么。
“难道爹娘真是来历不凡的人吗?”乌梵在心里想着,之前的那些猜疑好像都在逐渐坐实。
可猜测毕竟只是猜测,乌梵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还有一事,我五人奉命监视那个谍子,如今……”
没等乌梵说完,刘老汉就开口道:“这事不用操心了,我会直接去和你们上司说的。”
说完刘老汉又转头看向小酒馆,脸上浮出有些奸猾的笑意。
酒馆门前的两个写着刘字的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等乌梵五人回到营舍之时,已达深夜。
两天未休息的五人都直接把身体扔在床上,不愿在动。
想着今晚所闻所见,他们每个人都和那些围观的大平城人一样,热血沸腾,激动难抑。
当亲眼见识到大修威势与山海侯的无敌景象,让这几个均未及冠的青年都心潮澎湃。
他们是大平武卒,为自己大平有山海侯这样的镇护者而感到自豪,也为生为大平人而感到此生无憾。
“最后那个八阶大修被上阶军修一把扛在肩上带走的场面,想起来真是解气,什么武玄之体,圣地传人,还不是被咱们侯爷三拳撂倒。亏我以前还对青云观知不知寺的人奉若神明,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林羽相貌俊秀,可嘴巴恶毒,眼看接下来就要用些粗鄙词汇来玷污两大圣地之名,乌梵忙出言打断。
“少说点风凉话,今天没有那刘老汉,我们全伍现在都已经被人收尸了。打败那张有年的是山海侯,不要说得是你出手似的那么了不起。”
林羽张嘴就要好好与伍长论道论道,忽而想起些什么,把话换作一个问题:“话说那位八阶的大修怎么会把老伍你错认成小侯爷呢?”
另外三人也投来好奇目光,在廿七伍,因为有林羽这个恶毒话痨存在,他们都很明智的选择去做安静的倾听者,以听为主,能少说话就尽量不开口。
乌梵摇摇头,“我从哪知道去,要不我改天去关押那张有年的地方问问他本人再来告诉你们?”
“你怎么不说去厄山顶上逛一圈再下来告诉我们山上的风景呢?你又不是真的小侯爷,那种关大修的地方不要说得像是军中厕所一样,想去就能去。”
林羽说完,正盼着乌梵能再和他聊侃几句,没想到只听得乌梵口鼻间有鼾声响起,对方已经用睡觉来拒绝与他多言。
于是他又转向别处。
“我说你们仨,觉不觉得那最后被老鸨死活给拖走的小妮子长得真不错,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不过看那腰身……”
三人的呼噜声如打拍子般响起,此起彼伏。
“有你们的!”林羽低声骂了一句,也感觉到困意袭来。
廿七伍五人都算是经历了一次生死,那时被提起的心神一旦放下,随之而来的就是极大的疲惫。
满心疑惑的乌梵也把一切抛诸脑后,这时就想着睡个饱觉。
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乌梵没见到任何与心中所想有关的场景。
他见到的只是院门前的那棵大柳树下,一个少年头下枕着一摞书,手里还捧着一本,不过是用来遮挡阳关的。
“乌梵,你又在打瞌睡,书读的怎么样了?”有一中年男人走过来抚着男孩的脑袋问道。
“读完了,就是没太记住,爹,你再给我讲讲打仗的事儿呗。”
中年男子蹲下身子,掐掐少年脸蛋,“臭小子,打仗有什么好玩的。”
“可娘说男子汉都要去冲锋陷阵的。”
男子轻拍少年一下,“那你是听爹的还是听你娘的?”
“我听爹的,可是爹你到最后还不是都要听娘的话。”
父子二人又玩笑几句,之后男子问道:“小梵,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取梵字为名吗?”
少年摇头。
“梵字是林下一凡。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和你娘不一样,只希望你能做个普通人,即便做不成凡人,也要尽量学会藏拙。”
乌梵醒了过来,天色半亮,林羽四人犹在呼呼大睡。
“藏拙,老爹你们再藏拙也不该不让我知道自己的来历吧?”
乌梵起身去找来笔墨纸张,开始书写家书,与之前的那些只报平安诉思念的信不同,这一封里则写满了他对父母双方故籍家传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