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白衣公子仿佛没有听见一样,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枚和田玉做的棋子,玉石的温润衬着他的手更加的白皙。他的面前摆着一盘棋,棋局中黑白二子厮杀的尤为激烈,可他的对面却空无一人。他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半分喜怒。一顶白玉冠将满头青发束起,周身清清冷冷,好似不是凡人一般。古人云,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怕不外如是。
甲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正欲再说些什么,那白衣公子突然问道,“张府那边如何了?”
甲一忙躬身回复,“属下已派人潜入张府寻找,然而却一无所有,也不知他们究竟藏在了哪里?”
白衣公子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棋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狡兔三窟,张家在晋县盘桓多年,自然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找到。”
说完,一挥袖子,施施然的站了起来,那动作潇洒极了,“走吧。”
“是。”
安榛先前从福婶那里得了的二两银子差不多都花光了,她数了数手中的银两,决定还是放弃单独租一辆马车的念头,领着敏言花了十个铜板坐上了回城的驴车。
车子上还有两个姑娘,年纪都不大,同安榛差不了两岁。看着身上的衣着打扮便知她们的家境还一般,算不上什么富裕之家,而赶车的正是她们的哥哥。
那两个女孩见安榛抱着一个奶娃娃上车后颇为疑惑的看了她们一眼,安榛瞧了一眼便知她们在疑惑什么,只是懒得做声,抱着敏言窝在一旁。敏言先前在张府因为生母早逝,而爹爹都不疼爱的缘故,在府中备受欺压,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后来安榛寻着那几个欺负的厉害的人打了一架,这才稍微有些好转。可饶是这样,敏言的衣服吃食到底是比外头的来得精细些。
那两个女孩子打量了几眼后,慢慢的失去了兴趣,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其中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女孩子轻声说道,“表姐,你听说了吗?”
另外一个女子回道,“听说什么?”
“城东新进搬来了一位萧公子,我听小红姐姐说,那位萧公子长得跟天上的神仙一样,城北卢家的四小姐和县令府上的三小姐因着那位萧公子还差点打了起来,也不知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那个年长一些的女孩子笑着睨了她一眼,打趣道:“怎么?你也想瞧一瞧?”
那女孩低着头含羞带怯,“表姐你竟打趣我,我就问问而已,你可千万别让我爹知道,不然他非得打断我的退不可。”
“好好好,我不说,小丫头长大了,竟也知道想男人了。”
那表妹儿顿时满脸红云,不敢再说话了。安榛听了一会,觉着没什么意思,转而就去看两旁的风景。驴车进了城门口,安榛就抱着敏言下了车。
刚走出没两步,只见一群人拦在了安榛的面前,拦住她的人正是被她揍了的那几个人。
日你个仙人板板的,他们料到自己一定会回城,竟然先行一步在城门口等着她们。真是人要倒霉,喝水也会塞牙缝。
“臭丫头,这会看你往哪跑!”一个拿白头巾将头裹成一个粽子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道。
安榛瞧他的脑门上还洇着血迹,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干笑了两声。“几位好汉,在下只是一个小女子,这么多人打我一个恐怕不太好吧?”
“老子打的就是你,兄弟们给我上!”
安榛见他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忙转身就往旁边的一条巷子里跑去。那群人厮喊着追了过来。那条巷子不长,穿过去就到了另外一条街上。安榛忙拐进了另一条巷子里,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没将他们落下多少。
安榛嘴巴一苦,真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啊。她拐过了一条巷子,忽然间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子旁边并没有人。安榛一喜,忙抱着敏言跑了过去。许是太多着急的缘故,安榛上车时脚竟然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如一块木板一样跌了进去。脸嗑在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上,疼得她牙都要崩掉了。敏言被她压在身下,倒是没什么事。
安榛撑着车板子正欲起来,发现方才她嗑中的东西上铺这一块白色的料子,上面还绣着精致的暗纹,看那东西的形状颇有些眼熟。安榛正欲爬起来细瞧,忽的那东西竟然动了,一下子踹到了她的胸口,将她踢下了马车,安榛砰的一声摔到地上,摔得她屁股都要裂成了四瓣。
摔出去的那一瞬间,她看到马车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哪个王八羔子踢我?”
甲一听到动静,忙跑过来,发现竟然是方才的那个小丫环。他见安榛正揉着屁股,恶狠狠地指着马车骂,心里顿时为这个不要命的小丫环捏了把冷汗。
安榛本欲在骂上两句出出气,忽然就听见身后传了叫喊声。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一把跳上车辕,抖动缰绳,马吃痛一下子跑出去老远,留下甲一一个人在风中摇曳,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公子,您好自为之~
那群人立即追了上来,然而他们的速度又怎么能比得上马车的速度?安榛看他们追着马车跑,却一直追不上来。方才被踹下马车的怒火一下子被喜悦给代替了,咧着嘴哈哈大笑,“一群小崽子也敢和我斗?再去修炼个几年吧!”
安榛这厢子正肆意快活,可惜了敏言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只觉得那个端坐在马车上的人极为的可怕,脸黑得跟能滴出墨汁来一样,四周的空气更是冷得要命。
安榛将马车径直赶到了张府附近才听了下来,掀开车帘子一看,只见敏言缩成了一团靠在车门口,一个俊美异常,雍容华贵的公子哥正跟看死人一样的盯着她,心里不由的一怂,咽了咽口水,干笑了一声。“多谢你的马车,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一口气说完一句话,也不等那人回话,抱着敏言下了马车,头也不会的就往出来时的巷子里走去。
“敏言,你怎么在这里?”安榛的身后忽然传了一个女声,那声音中带着微不可闻的憎恶和嫌弃。
安榛呆呆的回过头去,只见张太太正皱着眉盯着她怀里的敏言,一行人像是刚回来了一样。
张二小姐张敏仪扶着婆子下了马车,也朝这里看了过来。待看到那辆清灰色的马车后神色就一变,显然是认得这马车的主人。
张敏仪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安榛和敏言,眉头也是一皱,颇为不善得说道,“你们怎么会从萧府的马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