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俩打定主意要依书修炼，成就大道，可书中许多道家术语，修炼关窍，我们都是闻所未闻，说句一窍不通那是一点儿也不夸张。幸而以前我在画学做生徒时，曾经人介绍，识得城外飞云观里一名姓郭的老道，与他画过几张三清像和避火图。因着这层关系，我便将册页中不懂的文字术语抄录下来，拿去给郭道士看，请他帮忙解答。这老道平日里不大正经，但本门的经典还是读了不少，总算是个肚中有货的。他一见我抄录的这些文字，便问我是否在操练什么阴阳采战的房中秘术。我自然极力否认，并再三向他请教所录文字，他总算收敛了些，遂替我将那些文字一一解读明白，乃至修炼方法也似毫无隐瞒，尽皆和盘托出。我用心将郭道士所言记在心里，偶有复杂之词，甚至还提笔记录下来，带回去与魏凡一同琢磨推勘。

这《南华精义》中所载的，乃是一种内丹外化的功夫，第一层至人境界，开篇讲的就是元婴种道之法。如同把一颗种子播撒在体内，让它自在发育，长成参天大树。树长多高，人便能到达多高的境界。所谓以精化神，以神化虚，以虚成道，以道而自成太一，生生不息。据《南华精义》上所载，大成之后，能御三界十方之力，移山填海，不在话下。这等夸大狂言儒释道三教之中都传下不少，我们平日里听得太多，以致双耳都生出老茧了，自然是不相信的。只要能够练得人神清气朗，丹颜常驻，叫天子对我等另眼相待，也就够了。

依书中所述，这第一重至人境界，修炼起来也是有渐速之分的。这修炼的捷径，分为内外两法，内法从经脉着手，以气息在经脉顺逆交替运转周天，直接打通各路关窍，使阴阳二气聚合成道。这个法子据说快则一炷香，慢不过三、两日，便得成就。难的是经脉如何顺逆交替，书中并无详述，须修炼者自己摸索——然而这就是大险之途了，稍一不慎，走火入魔，轻则经脉尽毁，道行一朝而丧，重则癫、死、瘫、狂，就此一笔勾销。此法如此凶险，我与魏凡本是门外之人，于这等高深法门一无所知，自然不敢尝试。而外法从丹药着手，强调以外补内，且精义中也详细注明了丹药的炼制之法。只是这种方法取得的外丹终是从体外得来，要想与内丹完全融为一体，所费时日便多了许多，可是跟老实巴交一点一点蚂蚁搬家似的日积月累相比，也算足够神速了。再者，外丹一路虽然因配方明白，风险极低，但炼制时所需药材却极是难得，若非君临天下抚有万方的一国之君，想要凑齐这些许多奇材异石，只怕也要踏遍大江南北，历经十载寒暑，还得福缘厚积，鸿运加持，才能勉强指望得上。我俩如今想来，王生或许走的便是这一条路。他敢于向当今天子索求无度，那么当今天子对他的期望又是什么呢？是长生不老，还是羽化登仙呢？

这内外二法既不能用，我和魏凡便只能先从基础着手，用最老实的笨办法一点一点积累元气。如此练了三天，进展有如龟行，似有似无，我俩不免有些泄气。魏凡有些恼羞成怒，直道王生修炼日久，又有天子之助，想来外丹定然已经炼成不少；咱们与其每日呆坐着在此蚂蚁搬家，不如再冒一次险，上王生处盗他几丸神丹，也好早证大道。我悟性不如魏凡，这几日练下来，更是几无所得，甚至开始怀疑《南华精义》是否真有神效，且那时也是灵府憨闭，利令智昏，魏凡此番提议，那是正合我意。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南华精义》都盗得，再盗他几丸外丹，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