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孟忙起身跑到一边,先取过束胸的带子将胸膛牢牢缠紧,接着寻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匆匆换上,又将原本披散的长发扎束起来,转眼之间就又变回那个俊朗秀丽英气勃发的翩翩少年郎君了。她走到门前,打开门将高氏兄弟放进门来。
只见这兄弟二人约莫四十的模样,一个瘦一个壮,皆作道士打扮,各穿一身深青色道服,脸色却白得吓人。王希孟让过二人进屋,顺手接下二人手中的油纸伞搁在门后,接着反手便把门合上,口中问道:“这一大早的二位道兄就冒雨登门,可是最近外面生了什么变数?方才听道兄所言乃是奉命而来,却不知是奉的哪儿之命。是宫里头那位呢,还是相府里那位呢?”
那留着一溜小胡子的瘦子乃是兄弟俩中哥哥高长福,只见他将四周扫了一遍,叉着腰扭头道:“这些日子外面也倒还平静,只是听说宫里头那位最近经常出去找乐子,传闻是在外面梳拢了个窑姐儿,正打得火热,只怕一时半会儿没空在意先生这头;倒是相爷有几句话嘱托你,恰好今天是八九之期,咱们弟兄反正都要过来的,就顺便替相爷捎这个话了。”
我初见这两个道士之时,便觉着不怎么眼生,及至听见这“八九之期”四个字,忽然心中一亮,这才想起这两人我都曾经见过,还不止一次。从两个月前开始,这两个道士每每间隔八天就会过来丹房这边与王希孟密会,论起来咱们就算不是熟人,也要算熟面了。
王希孟闻言,哦了一声道:“有劳道兄。”
高长福道:“不着急,先生且坐下,咱们三人把功运上,先办正事,边练边说,保证两头都不耽误。”说罢挽起衣袖,做了个请的动作。
王希孟闻言,似乎也觉得不便过于坚持,于是也回了个请的动作,便背对着门朝内盘坐着,双手各捏一诀交互置于两腿膝盖之上,四心朝天。我倒是认识这个姿势,正是南华精义中所载的打坐练功之法。
那两个道士在王希孟背后盘腿坐下,使三个人的位置正好呈现出一个品字形来,接着二人各自伸出右手,手掌抵住王希孟的背心,想来是在鼓动内劲,助王希孟练功。不一会儿,三人头顶云蒸霞蔚,烟雾弥漫开来,使我一时不能看得真切。大约半柱香之后,高长福忽然两眼圆瞪,大喝一声跃起,一个跟斗翻到王希孟身前,舞动双掌在王希孟脑顶、额头,双耳、两肩,胸口,腰胁,脚底处啪啪啪拍了二三十掌,而他兄弟高长寿在王希孟背后也没闲着,同时挥掌连连拍打她的后颈、背心、腰肢诸处。奇怪的是王希孟始终端坐不动,竟任由二人在自己身上诸穴拍打掌击,却并不还手。她虽然既不言语也不反抗,但我瞧着她的神色,似乎也忍耐得极是辛苦。
高长福拍了一会儿,又纵身跃起,一个跟斗翻在空中,左掌伸出往下拍击;他兄弟高长寿也不睁眼,右掌伸出向上正好与高延寿击出的掌力一对;高长福借着这一掌之力,在空中转了三转,忽然急急落下,双手两个大拇指各对准王希孟的太阳穴一按;然后化指为掌,顺着王希孟的后颈一路按下去直到背心,忽然猛地一推——直到王希孟再也忍耐不住,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高长福这才满意地坐下,仍用一只手抵住了王希孟的背心。
高长福一边运劲助王希孟平复内息,一边道:“这九日里你的内息竟毫无精进,看来又是白练了。”
王希孟喘了口气,道:“是,难为道兄了。”
高长福道:“我这边倒是好说,你练功不力,我们兄弟反而轻松不少。这排打卸功之法,对手越强,自己所须耗费的内力便越多;对手越弱,咱们也就少费些气力。只是这么空耗下去,每回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欢喜,相爷那里终究不好交代,宫里头那位若是缓过神来,只怕你也是交不了差的。”
我听了高长福之语,一时糊涂不已。这道士一面责怪王希孟练功不力,一面却又跟他兄弟用排打卸功之法将王希孟好不容易修炼得来的功力一一化去,他们如此折腾,王希孟竟然也听之任之,真是不知道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