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卷开,批文意现。但是这批文当中的内容,却是大大出乎不闻等人的意料。
不闻和破袋子看着这羊皮卷,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十分严重的疑问。
这难道真的是地府当中的批文?地府的阎官难道一直是使用这样的语气写批文的?而且难道地府招官的条件竟然是这样的?
这……这和平日里在人间所见到的圣旨完全不同啊。尤其是假包公见了这批文,他忽然觉得,来地府为官,可以考虑一下了。
不闻和破袋子虽然并未亲眼见过圣旨,但是圣旨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也都听说过啊。
甚至开头,总要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样的话吧。即便没有皇帝,也应当有一个“阎君诏曰”吧。
而圣旨上所言,大部分都应当是“今命你……”,“今赏你……”,“今赐你……”或者是“今罚你……”这样带有十分严重的命令口气的话吧?
但是这卷地府下来的批文竟然完全不是这样,做工、质地、样式这些先放在一边不说,就连批文的形式,也和人间的圣旨全然不同。
‘几位英雄,地府里近些年事项繁多,俗务愈重,实在是缺乏人手。
但是自古以来只有地仙升天之说,没有天神下地之规。因而我们十位阎君三番五次详思细议之后,决定从人间选出三位得力人手。
更由于少林中高僧众多,修为极高,对生死看的更是极淡,因而我们决定将请柬送至少林。
但是请恕我们并未在请柬中说明本意,只因我们认为倘若来者连地狱都不敢下的话,那么到地府当官这种事情,就还是免了吧。
另外说明,三位英雄既来,便将官位俸禄讲与三位知晓。
第一个官位,是第一殿副殿主,主要职责就是辅助一殿阎君接引超生,统管幽冥,将新魂小鬼,按照生前表现,分往各殿。
第二个官位,是第五殿副殿主,主要职责就是辅助五殿阎君,详查新来者曾犯何恶,分入各诛心小狱。
第三个官位,是引渡司,引渡司专门负责接引新魂,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皆由引渡司所管。
这三个职位,三位英雄可以商议自选。至于俸禄,各位为官之后,可以自取,想用多少,取多少便是。
另外再说明,本王已在一殿供职三百余年,心力交瘁,实有退位让贤之意,倘吴铭能来,自是极好。本王定当全力指导辅佐。
这些职位没有太累,油水丰厚,不来后悔哦。’
……不闻等人看完这封所谓的批文后早就已汗湿衣衫。不是冷汗,而是汗颜,是对这卷所谓的批文的吃惊。
这哪里算是一封批文?分明就是一个死皮赖脸低声下气前言不搭后语还不时跟你卖个萌的聘书啊。
破袋子瞪大眼睛看完这卷批文,不由又瞪大眼睛问了一下黑白无常:“你……你们确定这就是那位秦广王的写的聘书?”
黑白无常两人本来一人的脸色极惨白,一人的脸色极黢黑,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脸,都有些微微发红。
这二人彳亍了半天,终于道:“嗯。”
破袋子又瞪着眼睛看了二人半天,才终于肯相信这羊皮卷,的确就是那秦广王所写来的批文。
几人又看了几眼这个羊皮卷,额……暂时先叫他批文吧。他们看了几眼这个批文,虽然还是觉得很特别,但是好歹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大概就是这么三个职位,而且看起来官职还不小,而且俸禄,竟然是想用多少就拿多少,那也就是说,想拥有多少财富就拿多少财富了?
不闻看着这卷批文,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而破袋子和假包公,也在盯着这卷批文一直看。
这卷明明极真诚极诱惑极可爱的批文,现在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变的极恐怖极诡异极耐人寻味。
地狱之内那大铁链吊起来的千年不灭的灯火仍然明亮,如果不闻他们在人间的话,就知道这时已经到了傍晚,太阳已经落山。
但是不闻他们仍然在地府之中,仍然在看着这封批文。
而黑白无常早就已经离开,临走的时候他们只说了一句话:“若有决定,派一人前去复命即可。”
仙人掌院中,只留下了不闻破袋子和假包公三人。
“不闻大师,我看这事,十分蹊跷啊!”假包公也学着不闻平时的样子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慢慢的沉吟道。
假包公方说完,破袋子就说道:“废话,这还用你说。作为地府当中的批文,竟然写成这样,没鬼才怪。”
“额,嗯,对对,也是。”假包公闻言,连忙应声道。
他们三人虽是一起下地府,假包公虽是朝廷中的大官,但是在不闻和破袋子面前,地位自然就低了那么一些。
破袋子没有理假包公,接着也捋着胡须说道:“嗯,不过老方丈,你说它这会不会蹊跷的太明显了些。他若想害我们坑我们,应该在批文当中写的相对诚恳才对。但是这批文……实在是有点……”
假包公也在一旁捋着胡须随声应和:“嗯,实在是有点假。”
不闻想了一下,也把手慢慢抬起来,打算捋一下胡须开始说话。但看看还在一旁捋胡须的两人,他还是又把捋胡须的那只手放下,轻轻地捻起了佛珠。
捻着佛珠的不闻反问道:“这样的语气,难道还不够诚恳吗?”
这样的语气,的的确确是够诚恳的,而且甚至可以说是极诚极肯。
但是人们往往就是这样,往往会对特别诚恳的人存有戒心,往往会对极易成功的事情抱有怀疑,往往会对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东西难以置信。
因为在人们的潜意识中,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够实际,往往容易失去。
在江湖上混的久了,总会有一点戒心,总会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那么一点不相信。
假包公断案无数,破袋子云游四方,他们的确游览过山河大川,但也经历了世间百态,看惯了人心叵测。因而这样的事情,他们肯定是怀疑的。
所以假包公和破袋子几乎同时问道:“这样的语气,难道够诚恳吗?”
不闻笑道:“这还不够诚恳?不仅让我们任选官职,而且俸禄如此优渥,最重要的是,这位秦广王的态度如此和蔼可亲。这样都不行?你们还要怎么样?”
不闻这一连串话问完之后,假包公和破袋子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议事堂内,十殿阎君仍在,但是他们讨论的,好像已经不再是吴铭那件事。
“大哥,你那个批文,这么写,好吗?”性子最急的转轮王问道。
“哈哈,怎么不好,有什么不好。”秦广王哈哈一笑,反问道。
“嗯,可是大哥,这批文……实在是有点特别啊。”转轮王说道。
“嗯,我也认同老幺的说法,老大,你这个批文写的,我觉得确实是草率了些,而且,好像确实是不够诚恳。”就连资历最老,一向以沉稳著称的阎罗王也说道。
其他的阎君,自然也跟着一起随声符合:“我们既然的的确确想要聘他们到地府为官,这样确实不够诚恳。”
“哈哈,这还不够诚恳?不仅让他们任选官职,而且俸禄如此优渥,最重要的,我表现出的态度也很和蔼可亲啊。这样都不行,他们还要怎么样?”秦广王笑着说道。
“可是老大,我就是觉得这太诚恳了啊。而且你还说…你还说…”转轮王踟蹰道。
秦广王依然笑笑,问道:“我还说什么?”
转轮王终于道:“你还说什么‘不来后悔哦’,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你‘哦’什么啊。”
秦广王笑嘻嘻道:“这样不是显得俏皮一点嘛。”
“呃……”其他九位阎君听了,一头黑线。
秦广王接着又正色道:“几位老弟,你们的意思,我当然明白。”
就在假包公和破袋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时候,不闻正色道:“你们二位说这封信实在不够诚恳,这个意思我当然明白。”
不闻接着道:“你们是不是觉得,秦广王贵为一殿阎君,写出来的批文应当是正式庄重的,而他这样写,有点草率了?”
假包公和破袋子连忙点头道:“嗯呐,对啊。”
不闻又接着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这件事如此怪异,那么这秦广王必有其他图谋。”
假包公和破袋子听了,又赶忙点头道:“嗯呐,对啊。”
不闻继续问道:“你们觉得事出蹊跷,却又想不通蹊跷何来?觉得秦广王另有图谋,但是又想不通蹊跷何来,想不通他为何要将这种不同寻常做的如此明显,是也不是?”
破袋子和假包公互相对视一眼,又连忙点头道:“嗯,对。”
不问道:“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本就不是凡间,而那些人,也不是凡人,我们去做的官,亦非凡职。”
不闻顿了顿,接着道:“非常之境,非常之人,非常之事,是不是本来就该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此时假包公和破袋子显然好像有些想通了,但是却又想的不是太痛,二人又一起捋起胡子来。
不闻又道:“如果那秦广王用正常的批文形式向我们下诏,我们是不是会考虑的更多一些?依我看,秦广王的这般做法,一是说明地府的确出了很大的事情,二是说明,地府的确需要人手,这秦广王,应该是诚意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