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傻哭这么一个词,是不是因为人们的悲伤太多,所以每一次哭泣才都有理由呢。
吴铭毕竟还是没有说出他自己编出来的傻哭这个词,因为万一碧泪他们听不懂,那不就是显得十分尴尬了吗?
吴铭只是继续安慰道:“好丫头,不哭了,铁桐师叔的这个假设,完全就是他编了一个悲情故事你没发现吗?”
弓怜人眼中的眼泪还在,但是她却已经停住不哭了。她听了吴铭的话后不禁疑问道:“嗯?”
这一个‘嗯’字里面,已经没了哭腔。
吴铭解释道:“铁桐师父的这个推论,完全是建立在我答应秦广王去替他做一殿阎王的基础上的,不是吗。”
弓怜人在一旁点点头,而铁桐也在一旁点头道:“嗯呐,是啊。”
吴铭又道:“可是你想想,如果不闻师父他们应了那十位阎君的召,一起去了那地府幽冥当中当什么官,那我也许还有可能会答应,但可能性也很小。更何况现在不闻师父他们都没有答应,我怎么回去呢?”
吴铭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便是我想去,不闻师父和碧泪姐姐他们也不会答应啊。”
铁桐在一旁听吴铭这么一说,好像觉得也有道理,不禁点头道:“唉,也对啊。”
哈哈,这疯和尚。
吴铭接着又道:“所以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在你眼前吗,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弓怜人这时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珠,但她的一双眼睛,却还是水汪汪的,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着问道:“这么说,你不会死了?”
吴铭笑道:“傻丫头,老是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啊。以后都不要说这个字了,好不好?”
吴铭说罢,竟然还轻轻地抱了一下弓怜人。所爱不言生死,一往而深,这两个小孩,也许命中注定,就是天造地设的那一对。
片刻过后,不闻忽然说道:“其实我倒觉得,碧泪和铁桐两人说的,都不对。”
血樱疑惑道:“都不对,他们既不是为了情也不是为了权,难道是为了利?”
不闻沉吟道:“不是,我觉得,金钱、权利、情欲,都不是他们欺骗我们的原因。”
血樱又问道:“那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不闻想了想,干干脆脆、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切……”这声兀长的带有嘲讽意味的‘切’当然是从铁桐嘴里发出来的。
铁桐道:“不闻老哥,咱家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呢。你这不知道还说的这么干脆。”
不闻哈哈一笑,道:“都已快五更天了,大家还是休息一会儿。如果这些事是和吴铭有一些关联的,那以后我们早晚会知道真相的。”
凌晨,月亮的光越来越亮了,它好像争着抢着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多让自己发发光,发发亮。
它是不是也曾有心代替太阳,不论白天黑夜,一直挂在天上?可是它终究抵不过太阳温暖,终究抵不过太阳光芒万丈。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其实碧泪当时的出发点就是错的。金钱、权利、情欲,这些都是建立在生的基础上。
当你连最基本的生死都保障不了,要这些还有什么用,即便你有了这些,又用什么来享受他们呢?
其实那十位阎君怕的,还不就是那个金佛的预言,还不就是那个传说当中的五百年后的万物之身。
那个万恶之源,百善之本,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他们也怕,怕灰飞烟灭,怕世间万物不复存在。
但是吴铭,到底是不是那个万物之身呢?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如果已经知道吴铭到底是不是那个万物之身,知道了怎么样就能够避免十几年后的那场巨大的灾祸,那么我们的故事,也就快要结束了。
天已经亮了,大亮,太阳已经挂在天上,正往中间的天空一点一点的移动。
它的光芒,普照万物,容纳万物。容纳花,容纳草,容纳树木与枝丫,容纳高山和大川,当然,也容纳那一轮圆月,那一轮月亮所散发出来的全部的光芒。
月亮的光芒,终究是抵不过太阳的。这到底算是月亮的悲哀,还是他的命运。
再往后的几千年,有人观察天象发现,其实月亮是没有光亮的。人们看到的月亮的光亮,不过是月亮所借的太阳的光芒而已。
但是不管怎样,晚上亮着的,只是月亮和漫天星辰,不是么?如果月亮没有那么贪心,他是不是也能如幽兰般绽放?
后来吴铭在月光下与弓怜人对饮时,就曾经提出过这样的疑问,发表过这样的观点。
听说弓怜人当时听了吴铭的这些话之后,当下就皱着她那可爱的小鼻子反驳道:“狗屁不通,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啊。吴铭你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奇奇怪怪而且别人又理解不了的理论呢?好啦好啦,天色这么晚啦,我们不谈那些有的没的了好不好。”
吴铭微微一笑,十分亲昵的看着这个思想单纯而又古灵精怪的丫头。
弓怜人忽然也笑道:“都晚上了,我们回家去做功课好不好?”
弓怜人笑着,便拉着吴铭往家里跑,而吴铭嘴角的笑意,明显比方才要少了些许,他被弓怜人拉着,跑的竟然很纠结。
他们要做什么功课会让吴铭觉得累呢?他们以后真的在一起了吗?难道吴铭并不是那个万物之身?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方才讲的那些,也不过是后来听说而已。我们何必当真,当真又有什么用?
现在的吴铭和弓怜人已经在庭院当中,昨天睡的那么晚,今天起床自然也要晚了一些。
但是这两个小娃娃起床的第一件事,却仍然是雷打不动的练功。其实比他们更早练功的,还有不闻碧泪等人。
凡武学大成者,其所成的东西不同,表现出来的方式不同,但是他们成功的原因,大抵都有一样是相同的。
那就是努力,坚持不懈的努力,百折不挠的努力,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懈怠的努力。
如果你真的去努力过,如果你真的坚持过你的努力,你就会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不容易但又多么诱人的一件事情了。
“铭儿,怜人,早上的饭已经做好了,你们练完功,便来吃饭吧。”碧泪在庭院门口喊道。
碧泪身上不知何时也着了一件青色的轻纱,和默泪的那件简直一模一样。其实碧泪身上的这件,就是和默泪那件一起做的。
青色,是碧泪最喜欢的颜色,这青衣的款式,也是碧泪最喜欢的样式。
碧泪和默泪一起下山找裁缝做这件衣服的时候,默泪只是说:“姐姐喜欢这样的款式,那就这样做吧。”
所以自从默泪没有消息之后,碧泪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衣服,因为她怕看到这件衣服,就会想到自己的妹妹,想到那个贴心的只比她小几个月的默泪。
睹物思情,岂非是这个事上最让人难过的事情之一。
但是现在碧泪却巴不得每天都穿着这件衣服,因为她知道默泪还没有死,因为她希望默泪回来的时候,能够和默泪穿着一样的衣服。
饭菜已经上桌了,不闻和铁桐来看过了吴铭和碧泪之后,也已经决定要回到少林。所以虽然是早餐,但也到丰盛的很。
几人吃着嘴里的饭,却在想着昨天的事,那地府幽冥和弥罗宫到底是不是仙境鬼域,那些他们见到的是神仙是鬼魂还是什么?
这些个他们本来以为只要到了传说中的九霄殿就能够迎刃而解的问题,现在反而更令他们迷惑了。
你若说无鬼无神,但那茫茫的大江怎么解释,那透明的小船怎解释,那棺材一样的马车怎么解释?
还有,那黑白无常,那牛头马面,那十殿阎君,那九天之上的王母,那带碧泪他们上的弥罗宫的董奉董神医,还有那个吴铭他们连面都没有见到但是却帮助他们逃脱地府追兵的神秘人。
此类种种,又给作何解释呢?
他们想不通,所有的猜测都被否定,所有的推论都被推翻,但是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准确的结果。
所以这顿饭吃的,反倒寂然无声,他们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说是聊些别的,但偏偏心中有事,若说是聊这件事,但偏偏有无从聊起,所以只好沉默。
饭吃的很快,不闻和铁桐已经走了。不闻和铁桐走的时候,不闻和碧泪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即通知我。”
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们觉得江湖自从烧遍天出现,独石与烧遍天同归于尽的那一天起,江湖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了。
所以不闻仍然觉得,日后的事情,一定还会有很多。
但他并没有把吴铭带走,这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吴铭的那个稀有入门的命数吗,还是不闻定下的那个他只能让吴铭在少林当一年和尚的规矩。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这老和尚的古怪,只有他自己心中明了。但是时机不到,他是定然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