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弱冠书生说完,带他来的小和尚也接着道:“是啊是啊,等你赢的时候,你就知道这种刺激的感觉有多么的爽了。”
吴铭看着小和尚那双发着亮光的眼睛,又想想方才那弱冠书生说的话,心中竟然隐隐约约的开始有一些动摇了起来。
他低低的弱弱的小声和那个小和尚说道:“师父说了那句话了,师父说的是一定不会错的。而且…而且……”
本来唯唯诺诺的小和尚此刻看到吴铭也变的唯唯诺诺,犹豫不决,反倒不由着急起来,小和尚着急道:“而且什么,你倒是说啊。”
吴铭想了半天,终于用比方才还小的声音和小和尚说道:“而且,我并没有那么多钱啊。”
“嗨,我当是什么大事呢。”那小和尚听了吴铭的话,不仅没有皱眉,反倒显得十分不以为然。
吴铭看着穿了一件不仅已洗的发白而且还补了两个补丁的小和尚,不由问道:“这还不是大事?难道你有钱?”
吴铭觉得这个小和尚肯定也没有钱,所以才为小和尚的不以为然感到惊讶。只是吴铭那时还对珠宝研究的那么深,当然也没有那么识货。倘若他能够一眼看出小和尚手上那串佛珠的价值,就能够知道这个小和尚一定不是一个穷和尚了。
吴铭当时当然也还不知道,其实越有钱的人,往往越抠,不仅对别人抠,对自己也抠。
吴铭现在只是好奇,这小和尚明明看起来这么穷,但是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愁钱。而那小和尚接下来的举动,让他更加的惊讶了起来。
那小和尚方说完话,就已把手伸进那件洗的发白的僧衣的衣兜里面。而随后,他竟掏出一大叠整整齐齐崭新的万通钱庄的银票。
万通钱庄可是当时江湖上势力最大,范围最广的一家钱庄,甚至有人说,即便你只是上个厕所,也能够顺道去附近的万通钱庄的分店取个钱。
虽然不尽然当真如此,但也足见把钱存在万通钱庄后,你若是想取,那几乎就是随时随地可以取得出来。因而这万通钱庄的银票虽然不如那桌上的真金白银来的明晃晃的两眼,但是却着实不知道要比那桌上小山般的真金白银多了多少倍,诱人了多少倍。
那小和尚随意的拿出这么一沓银票来,也没有细数,就胡乱的将这一沓银票分成厚度差不多的两沓,随便拿出其中一沓递到了吴铭的跟前。
“诺,现在你有钱了。”小和尚笑着递到吴铭手里,这整整一叠银票看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万两,他虽然给了吴铭却丝毫看出心疼的样子,就好像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块泥球一样。
反倒是接受这七八十万两的吴铭,此刻不由得犹豫起来,吴铭吞吞吐吐道:“这是你的,我不能要。”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两只手却不住的来回摆弄,一双眼睛,更是紧紧的盯着那一沓钱不放。
金钱,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对什么人,只要它数量足够大,就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也许有人会说,我一身正气,那些不义之财,就算再多,我也不会要。可是这不是不义之财啊,这只是吴铭认识了不久的一个小伙伴送给他的一件小礼物而已。
吴铭当时就是在这样子不断安慰自己的,这一笔钱,实在来的太多,也来的太容易。
就在吴铭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小和尚好像已有些生气的说道:“什么你的我的,这笔钱现在就是你的了。赢了多少,都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我再给你。”
那小和尚嘴里说着话,手里却已将那一沓钱塞进了吴铭的怀里。而吴铭一边双掌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边紧紧的箍住怀里的那一沓钱安慰自己这只是盛情难却。
就在他们两个小孩子你推我让的空当儿,那弱冠书生早已看到了小和尚手里拿着的这一沓钱,他方才眼里的那种野兽般的狰狞的光芒忽然之间又亮了起来。
“两位小哥,在下刚好也有下银两,刚好还没找到冲头,要不咱们凑上一桌怎么样。”本来已经起身打算离开的弱冠书生一下子又弯下了腰来。
这弱冠书生不仅弯下了腰,还用两只手分别抓住了吴铭和小和尚一人一只胳膊。他生怕这两只到手的肥羊跑了去。
久在赌坊的赌徒,岂非就喜欢这种年少不知事,愣头青一样的傻小子。更何况,这两个傻小子看起来还有存银不少。
那弱冠书生面上虽只是轻轻地笑着,但是心里早就已经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抽筋,笑的乐开了花。
这弱冠书生心道,今天老子本来他妈的点儿背的要死,押大小赢,押小大赢,输的老子差一点就把我爷爷那些年拼了老命才得来的这把扇子当了去,没想到碰到这么两个活宝,活该本公子今天发财。今天我若不将这两个小娃娃手里的银票全赢了来,我就不是我爹养的!
其实如果这个弱冠书生能够回到过去,或者他的母亲和他说上几句真话,他就会知道,他还的确不是他爹养的,至于到底是谁和他娘生下了他,他当然不知道,他爹,当然更不知道。
这弱冠书生只是知道,现在自己马上就要发一笔横财了。他不禁‘刷’的一下摇开折扇,东坡写的那四个大字‘难得糊涂’,此刻不知道到底是一种警示,还是一种嘲讽。
弱冠书生虽然一手摇着折扇,另一只手却还在抓着那个小和尚的胳膊。他方才已看的真真的,也已经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金主,他当然还怕这小和尚不和他赌。
谁知他的担忧,其实完全就是多余的。那小和尚想了想答道:“好啊,只是我们只两个人赌,显得太少,不热闹,实在不热闹,我们再多找几个人吧。”
那弱冠书生心道,你们这两只肥羊,是老子先发现的,要是找的人多了,那老子还发个屁的横财?
弱冠书生想到这里,不由说道:“哎,这位小哥此话差矣,这赌博一事,人多虽热闹些,但却总不如只有两家对赌来的刺激,来的惊心动魄。依在下看,就只我门两家,就已经足够了。”
弱冠书生的这番话,倒是没错,真正的赌徒,从来都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去赌,和那种熙熙攘攘甚至总会人出老千的大赌桌相比,他们往往更喜欢找一个人对赌。
他们觉得如果两个人对赌,那么赌的人自然就少了,他们自然就能够更加全面的监视对方,就不怕对方出老千,就能够更加纯粹的享受那种一闭眼就把胜负甚至生死交给命运的快感。
那小和尚无疑也被这弱冠书生的这一套说辞打动了,他只犹豫了两下,便爽爽快快答道:“好,我和你赌。”其实这小和尚哪里知道,只要有赌,就会有老千。所以十赌才会九输,所以才会有人将赌博称为一种骗术。
而那弱冠书生听了小和尚的这句话,这才放下心来,他这时才放开这小和尚的手站了起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张空赌桌对吴铭和小和尚温柔道:“请。”
他看着这两个小和尚往前面的赌桌走去,自己在后面施施然的跟着,扇子摆出来的风吹起他鬓角的几根头发,倒是有了几分偏偏公子的样子,但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可能,是气质吧。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这弱冠书生现在无论知道自己缺了些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他已经有一样东西一点都不缺。
那就是钱,是整整齐齐崭新的每张一万两的万通钱庄的银票。现在这弱冠书生的手中,不多不少,刚刚好有七十五张这样的银票。
弱冠书生看着这七十五张一万两的银票,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他不由心道,这个小呆瓜分的倒还真匀称,他的这七十五万两银子既然已经被我赢了过来,那我就赶紧再把另一个小呆瓜的七十五万两银子也赢了来。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一到手,老子就又可以去二楼跟小樱桃好好亲热亲热了。
他心念一转,又在心中自己念想,不知道那个小浪蹄子这几天有没有想本公子。
而对面的小和尚却又是另一种情况,他现在实在是怎么也笑不出来,本来唯唯诺诺的小和尚此刻却一直揪着吴铭的袖子在叨叨:“我他妈的都输了七十五万两了,你难道还没看懂怎么赌吗,赶紧去赌啊,去把钱赢回来。”
这小和尚说的这几话虽然很冲,但语气里已经有了哭声,显然他也着急了。吴铭被他摇的实在不耐烦了,唯唯诺诺道:“好,好,我赌就是了,你别摇了好么?”
他们两个,一进了这赌场,就好像两个人互相换了个个儿一样,那小和尚疯的要死,吴铭反倒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那小和尚一听吴铭要赌了,也不哭了,也不闹了,只用两只放着光的眼盯着那张赌桌,还兴奋的喊着吴铭:“压大,压大,快,快,压大。”
吴铭听着小和尚的吼声,慢吞吞的从怀里拿出两张还没有捂热的万通钱庄的崭新的银票,押到了小上。
那小和尚愤愤的看着吴铭,而吴铭反倒觉得,这小和尚都这么衰了,只要跟他唱反调,保管没错。
骰钟里的骰子已经落稳,摇骰子的已在喊道:“买定离手,错爱不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