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声就双手合十做出求饶的样子来,又不着痕迹的指了指陆嬷嬷那边。
沛柔心领神会,“陆嬷嬷那里我也只能去帮你求求情,我还归她管呢,我可做不了陆嬷嬷的主。”
“我就知道五妹妹最好了。”沛声笑眯眯地讨好沛柔,“我下回买醉春楼的炒肝儿给你吃。”
沛柔撇了撇嘴,“我可不吃。你也就一张嘴甜。松石书院的学子们今日到底在这里做什么,我听说是什么‘一年一度的诗会’。”
她前生也是知道了齐延在松石书院求学,才开始关注书院的事情的。她听说过这个诗会的事情,也曾经想偷着出来看看,只是没有成功。
沛声一下子就来了兴头,“松石书院学子的功课是全燕梁公认的最好的,他们做的诗自然也都是上乘之作。”
“我们学里先生最近也在教我们作诗,我却怎么也抓不住先生说的感觉,做的比三哥还差,我面上挂不住,听说这里有诗会,就想着过来偷师。”
“这么一瞧,倒好像还是我错怪了你,我们徐五公子有一天居然也知道上进了。不错,很不错。”沛柔说完,自己也笑出了声。
沛声就更挺直了腰杆,“可不就是你错怪了我。我也是一心向学,倒被你劈头盖脸一顿抢白……”
见沛柔瞪了他一眼,后面的声音就渐次低了下去。毕竟他还要求沛柔帮着他去跟陆嬷嬷求情。
他见沛柔对诗会好像很感兴趣,便又道:“不过柯世兄是真的厉害,今年的诗会在郊外,两两捉对,随指一物,作一首七言诗。开始的时候不限韵还好,到后来越来越难,柯世兄作的诗却仍旧是连我都能听出来的好。”
“最后也是他夺了魁。我听旁边一个他的同窗说,自从柯世兄来参加诗会以后,年年都是魁首。”
一边说,一边观察沛柔的神情,见她听得入神,又面带微笑,就调侃道:“我觉得柯世兄这人不错,五妹妹觉得呢?”
沛柔回过身来,见沛声有些暧昧的笑容,也仍然大大方方道:“柯家表哥的祖父是柯太师,柯太师的学问是连先帝都赞不绝口的好。”
“虎父无犬子,他是柯太师的后人,自然也很不错。况且松石书院能人辈出,他却还能年年夺魁,可见即便他天赋就好,也是扎扎实实地下了功夫的。”
“柯家表哥不过只比你大了几岁,却有今日的成就。往后若是同场竞争,五哥哥和他可不是对手,今后该怎么做,还是自己好好思量吧。”
沛声不过是调侃,却反被妹妹又教训了一顿。只是还有事求她,不好拿出哥哥的架势教训她。
二人就一起往海柔的方向有说有笑的走过去。海柔却已经没有再坐在草地上,恐怕是见日头逐渐偏西,温度渐降,就和两个嬷嬷先回马车里去了。
方才他们停驻之地,却又停了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赵五娘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优雅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沛声看着身旁骤然因为兴奋而紧绷起来的沛柔,有些不明所以。
见到沛柔,她眼中也有异样的光彩闪过,似笑非笑道:“徐五小姐,别来无恙啊。”
比起“徐五小姐”这个略显客套的称呼,沛柔还是更习惯她称呼自己为“徐五。”
前生也不知道她是发了什么兴,就如男子一般,见了她喊“徐五”,后来他们也就一直这样互相称呼了下去。
她们前生是见面就要吵架的,今生沛柔和她说话也习惯性的扬起了下巴。“今日赵五小姐倒也有兴来此游玩。”
此时已经是申时过了半刻,日光早就没有那么强烈了,赵五娘却还装模做样的让随身的侍女给她打起了伞。
“怎么都过了申时,阳光却还这样强烈,徐五小姐不要见怪,我皮肤娇嫩,最受不得日晒的。”
沛柔在心中冷笑,立时就反唇相讥,“赵五小姐可真是雪堆出来的人一般,太阳晒一晒就要化了。”
“与其这样,何不夜晚再出来游玩,灞水边夜间行船也是十分繁忙,水上繁星点点,更胜过天边多矣,想来也别有一番景象。”
又转头假意对沛声道:“咦?上次祖母说,总是在夜间出来活动的是什么来着?”
沛声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就装作无意道:“是叫仙鼠吧?名子虽然好听,却长得通身乌黑,状如老鼠,奇丑无比。”
沛柔听完,就只看着赵五娘笑。
赵五娘就冷哼了一声,目光在沛柔和沛声脸色轮回了几遍,“这一唱一和的,真是一出好戏。我大哥哥今日也来此赴诗会,我大伯母特意让我乘了马车过来接他回家。”
“倒不知徐五小姐和这位公子是在做什么。前几日我出门做客,听闻了徐五小姐的一点事情,我当时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恐怕倒是确有其事。”
沛柔并不知道是什么事,可她也并没有做错什么,见赵五娘明着影射她和沛声,干脆就挽了沛声的胳膊,“五哥哥,赵五小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沛声就更迷糊了,但他知道要维护妹妹,“赵五小姐若是有话不妨直说,你也是女子,虽然年纪还小,可想必也知道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上回我家春宴,在中间传了谣言的何家小姐是什么下场,想必赵五小姐也很清楚。赵五小姐在自家祖母面前委屈的样子,我可还是记忆犹新,也不想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还请赵五小姐明言便是。”
沛柔见沛声拎的清,心里自然很高兴,底气也更足了几分。
赵五娘却避而不答,她不过七岁,就已经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了,对着沛声粲然一笑,有如昙花开放瞬间那样的美丽,“原来这位是徐家的五公子,倒是我唐突了。”
见沛声显然一愣,她满意的转头对沛柔道:“徐五小姐有话直接去问祝家的元娘即可,那日我四姐姐及笄,她当着我和我段家表姐的面说了这件事,还信誓旦旦的说她敢直接和你对质。”
“我和我表姐就是不信,也得信了几分了。”
祝家元娘?沛柔所认识的祝家元娘,只有祝煦怜一个。想不到她不去找她麻烦,她倒是会给她找事。
赵五娘又扬起一个挑衅的笑,“改日若是徐五小姐要和她对质,可千万给我和我表姐去个信,也好让我们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撒谎,也让我们不至于误信谗言,做了比何家小姐还糊涂的人。”
沛柔还是想不通自己能有什么把柄在祝煦怜手里,可是她既然要找事,也就别怕落到和定国公府春宴那一日何家姐妹的下场。
“公道自在人心,若有一日我在宴席上碰见祝家元娘,我自然是会问个清楚的。赵五小姐还请慎言才是,不然恐怕于祝家元娘的名声不好。”
沛柔不欲再与赵五娘多言,便客套的笑了笑,准备和沛声一起上马车,却见柯明叙踏着夕阳向她走来。
日色已经西沉,他的光彩却未见减少稍稍。晚霞绚丽,给他如谪仙一般身姿也镀上了一层尘世间才有的温煦,正如他此时的笑容一样。
沛柔好像突然有些能理解前世那些恋慕他的少女的心情了。
等他长到十八岁,长到二十五岁做了燕梁一朝最年轻的状元,赴琼林宴,打马游街。这春风又怎能不吹到燕京少女的梦里去。
“五表妹,这是‘止惊散’的方子,使用方法我已经写在上面了,都是些常用的药材,贵府里一定能找得到。”
他看了一眼夕阳,“时辰已经不早,是该早些回去,就此别过,我就不再送你们了。”
沛柔正要谢他的好意,就听见赵五娘道:“徐五小姐真是好福气,身边陪着一个哥哥,这就又来一个哥哥。和这野草似的,遍地都是哥哥。”
她好像丝毫没有被柯明叙方才的艳色震慑到似的。
沛柔不由得自嘲,恐怕还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世家大族,总归是人丁兴旺才好,姻亲之外还有姻亲,自然兄弟姐妹也就多了。说起来我还羡慕赵五小姐呢,堂兄弟足有十个,不像我只得一个亲哥哥,堂兄弟也就五个。”
堂兄弟越多,各房的明争暗斗也就越厉害,更何况赵五娘如今可是一个亲兄弟也没有的。
赵五娘见讨不着便宜,反而被她戳了痛处,也意兴阑珊起来,见周围无甚可逛,干脆还是回了马车里。临上车前却还莫名其妙的看了沛声一眼。
沛柔这才有余裕和柯明叙道谢,目送他重新回到了今日与他同来的同窗之间。心里竟然莫名的生出了点不舍,不过这感觉也只是一瞬。
沛声还欠了账在家里,万家兄妹和景珣虽然还没有回来,他们却也不好再等,只好跟瑜娘的丫鬟打了招呼说家里有事不得不回去。
终归万家兄妹算是自己人,应当也不会和他们计较,下次他们来府里好生的招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