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这店家说的柯公子,应该是柯世兄吧?柯世兄可没有什么妹妹,还算得上是小姑娘,该不会,是泾陵县主吧?”
齐延笑了笑,“以泾陵县主的性子,八九不离十。她倒是有手段有方法,有时候我都找不到我师兄,她倒是常常能和他在一起。”
沛柔就扁了扁嘴,“‘以泾陵县主的性子’,说的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
齐延忽然没有眼色,“前世我也不是没有被她缠上过,她缠人的劲,比你要强些。”
沛柔就更生气了,“我自然是比不得泾陵县主了,整个宗室,除了贞静公主,也就属她最风光,在今上面前有脸面。”
“不过你也比不得柯世兄,人家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你不过是个伪君子,假书生罢了。”
齐延却不生气,搂了她一把,“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反正人家怎么好,你最后也不过嫁给了我这个伪君子。还生了孩子,这一辈子都和我绑在一起了。”
“我占了这么大个便宜,别的事情我也都不在意了。”
沛柔就笑着瞥了他一眼,又道:“不过,我觉得柯世兄对泾陵县主好像格外的有耐心似的。便是从前他对柯明碧,只怕也没有这样花时间陪伴。”
齐延不置可否,“这算是陪伴么?恐怕只是他做自己的事,泾陵县主一心一意的跟着他罢了。就像今早齐昭昭无理取闹的缠着你一样。”
“柯师兄要是无情起来,也远比这世间许多人更无情。”
沛柔便道:“恐怕在柯世兄眼中,她也的确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吧,哪里会往男女情事上想。也不知道将来又会是怎样光景。”
说到这里,沛柔不免要问问永宁郡王府的事情。
“如今储位空悬,若是要造反,只要推翻今上即可,也算是个好机会了。永宁郡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齐延便冷笑了一下,“他还不敢。他和今上自小相伴,今上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性子,被逼急了又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他很清楚。”
“如今京城四营,三营都对今上忠心耿耿,怎么样,他也还要在蛰伏个一年半载吧。”
齐延从不是被动等人出手的性子,沛柔便追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齐延看了她一眼,“今日难得出门,就不能只谈风月,不谈政事么?”
沛柔笑的有几分讨好,“可以啊,谈完这件事,就只谈风月了。”
齐延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瞧。
沛柔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拉着他的衣袖撒娇,“好相公,你就告诉我吧。你想怎么样,都由得你。”
“哦?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齐延凑近了沛柔,笑的有几分狡黠。
沛柔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张粉面涨的通红,就知道这男人一天到晚没想什么好事。
“你到底说不说?你若是不说,我就回娘家去问我祖母和父亲。再在娘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你自己养着齐昭昭吧。”
齐延笑起来,拉着沛柔的手,让她坐的离自己近些。
“就知道你要翻脸,不过,也不必连女儿也跟着一起丢下吧?”
“我也觉得定国公府不错,熙和园里即便是冬日,也硬是要比他处更美几分,不如夫人带着我也进去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枉我来此世一遭了。”
沛柔心里想笑,却仍然板着脸,侧过身子不看齐延。
齐延又轻轻笑了笑,才正色道:“他既然不敢,我却敢。就如从前逼迫景璘一样给他个机会,逼他一把就是了。”
“今上年纪也大了,偶尔有个风寒肺热的也不稀奇。有劲山先生在,甚至都不必阿霰出手。太医院里的那些大夫,定然又和前一次不敢用药,到时候再让阿霰帮忙拖一拖。”
“燕京四营,战力最强的是泰山大人的西山大营,也离皇宫最远。而其次的五军营自老恒国公走后,士气便大不如前了。”
“如今的主帅是你五嫂的伯父,可他并没有打过仗,在军中的威望甚至还不如我。不过,为了给永宁郡王一个机会,我也就不多插手整顿,还是就让士气继续低落下去吧。”
“陷害你外祖父,赵家人也是主谋,这笔账是要一起算的。”
齐延继续娓娓道来:“真要算起来,他恐怕还是最忌惮万将军手下的禁军。这也不难,到时候让万将军随便寻个错处,在家中反省几日便是了。”
沛柔忍不住追问道:“那万将军若是在家中反省,宫中禁军该由谁来统领?若有万一……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若是万一真被永宁郡王篡了权,她倒是不担心能不能把政权夺回来,不过,她外祖父一门的冤案,便又要如前生一般了。
她希望他们的冤屈能被今上亲口承认,而不是如前生一样利用皇权来堵上悠悠众口。
“你觉得景珣如何?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又和我一样,是自己的泰山大人带出来的人。”
景珣很早的时候就跟着万将军学过马术,后来因为在春宴时比剑输给了瑜娘,又跟着万将军学了许久的剑术。进了禁军之后,更是一直由万将军教着处事。
齐延则是今生少年时便受她父亲指点,即便现在,他也时常会去她父亲的书房请教一些问题。
不过,沛柔还是对景珣没什么信心,“永宁郡王毕竟是他的父亲,你要他上前去对峙,未免也有些强人所难。”
齐延便道:“当然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其献。况且景珣若是不能在此时立功,难道等着来日与他父亲和兄长一起被一同以谋逆罪论处么?”
这倒也是。
“那柯世兄呢?他能不能做些什么,也被摘出来?”
永宁郡王谋反,柯太师是能随意出入宫廷的,恐怕到时候会替他掌握着内阁的动向。永宁郡王事败,柯家也逃不脱。
“前生柯家出事,柯师兄早已不在朝为官。柯家只是从犯,只柯至卿一个人被斩首而已。今生若是柯师兄仍然在朝为官,反而比前生麻烦。”
“就算我与其献能力保他,可他身上到底是有了污点。像柯师兄这样能为百姓做事的人,若是和前生一样心灰意冷,实在是燕梁的损失。”
沛柔想了想,“也许我们该提醒提醒柯世兄有关他祖父的事情。从前我与柯师兄交好,我知道他是很崇敬他的祖父的。”
“若要他揭发他祖父,只怕于他而言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齐延的眼神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才道:“忠孝难两全,他祖父做的是犯上谋逆的事情,他既是柯家子孙,也是朝廷官员,他自己应该有所决断的。”
沛柔就问齐延:“那小家和天下,你选哪一个?”
齐延苦笑,“若是天下动荡,何来小家呢?若是海清河晏,那我自然是选择小家了。”
沛柔便道:“那我反正是无论何时都选择小家的。反正天塌下来,有你们这些个子高的顶着。”
齐延捏了捏她的脸,“你根本不是要我的答案,你只是想让我听听你的答案而已。有你和齐昭昭,给我什么我也不换。”
从前他说这样的话,是只要她一个的。不过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沛柔的醋劲儿也没到这份上。
沛柔继续问他,“说了半日,你还没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总该让我有些心理准备才是。”
齐延便道:“之前说的事情都不难办,难办的事情是,我想利用这件事,把其献推向太子的位置,再逼迫今上,对天下人说出当年的实情。”
“可连我们自己都还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都不过是猜测。手上什么证据也没有,鲁莽行事,恐有不妥。”
“如今泰山大人和劲山先生都仍然在追查这件事,多多少少查到了一些东西,他对泰山大人的成见也稍稍放下了些许。”
“如若不然,也不会在暗中帮着丰之做生意了。”
这几个月来,沛声的生意的确有了些起色。
他开始对贩卖西洋货物的生意感兴趣,要从打点船队出海开始。他自然是什么也不懂得,还在慢慢摸索而已。
前几日听赵五娘说起他已经谈好了一支船队,还以为是沛声自己开窍了,居然是劲山先生在背后帮忙。
“……他很会做生意么?”沛柔说起劲山先生总有几分别扭。
齐延便道:“你以为他当世大儒的名声是货真价实的?不过是用钱堆出来的罢了。他于经商一道上,倒是的确很有天赋。”
“前生我与他有幸相识,携手将景璘拉下了皇位。他后来也跟我说起过丰之,他其实一直都没有走远,在燕京城中隐姓埋名做生意罢了。”
那也难怪。大家都以为沛声是走远了,可前生定国公府一出事,他却也立刻就回到了家中,与家人共生死。
“今生我倒是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交集,让他愿意出手帮他。或许也是人与人之间说不清的缘分吧。”
沛柔只是笑了笑。马车渐渐慢了下来,齐延握住了她的手。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