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旁边的泄芳亭。

婉妃头上挽着高高耸起的凌虚髻，头戴一支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金簪，左右鬓发簪了浅粉的秋海棠，一袭湖蓝色宫装，层层叠叠的披帛，湖蓝，水蓝，墨绿层层纠缠。

美人面，人看着却鲜活美丽，朝气逼人。

耳垂两边是碧绿的耳坠。

红锦拿了秋香色锦缎做成的手炉套子包裹在外的莲花状手炉，套子的外有紫色的流苏，上嵌了玛瑙璎珞等物。

三千发丝挽成云髻，婉妃属于身量纤纤一类，发丝挽起，露出那细长的脖子优美如鹅颈。

只听得一声‘淑妃娘娘’到

而原来背对着她坐着的女子，立马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

携着丫鬟福身行礼。

“淑妃娘娘万安——！”

淑妃竟懒得回头，看也不看，直径走向凉亭石凳上的另外两人

轻笑着微微福身

“皇后娘娘万安，贵妃娘娘万安…！”

皇后一抬手，她今日头带凤冠，发丝也梳成髻，左右下的鬓发斜插了两支凤钗，又穿着皇后的制服，金黄色的大氅，黑色参金丝裙袍滚边，脚下一双掐金挖云鞋靴，看起来格外大气。

“淑妃平身吧——！”

婉妃娇笑着，果然起来。

她手捧着那秋香色的手炉，便在刚才那卫妃的位置坐下。

然后转头

“卫妃妹妹起吧——！”

卫妃脸色不好，但随即立马起身来。

婉妃的对面是皇后，皇后的左手是贵妃。

罗贵妃，皇帝也宠爱多年，十皇子的生母。

而今日的罗贵妃穿着一袭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紫菊，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卫妃妹妹也来坐吧——！”

卫妃不是四妃，按理说是不能同桌，而刚才应是皇后允许。

而现在，却是皇后亲口。

那卫妃神色有些踟蹰，站在那里，一并连身体都明眼人都能看出抗拒，却不能违皇后的话，只得上来。

皇后笑

“说起来，卫妃妹妹来大渊的时间不长，却很快习得了这里的规矩礼仪，还做的这般让人挑不出错，也算难得了——！”

说的那卫妃脸一热

急忙站起来又退到一边低头行礼

“承蒙皇后娘娘教诲。！”

一句话未完，皇后笑道“你坐吧，又起来行礼作甚？！”

宫女上了热茶来，婉妃早端起茶来慢慢的吃。

一时四人围着石桌，并没有什么话，沉默，虽然都知尴尬却谁也没起话头。

好久，婉妃抬起头来，看卫妃脖颈的玉项圈。

那玉翠碧，里面的纹如浮了云一般格外，那质地，光泽，一看就是上好的玉材。

婉妃盯着那上面，片刻道

“那白玉项圈是皇上赏的吧——！”

“这鎏金麒麟的白玉项圈，只怕现在只有宫里有这样的好东西了，都说卫妃妹妹甚得圣宠，连这样的好东西皇上都舍得赏。！”

婉妃说完一笑便拿着茶碗吃茶。

皇后笑意盈盈的眸却落在卫妃那刚才婉妃讲的项圈上。

而贵妃面上笑意淡淡，从刚才那卫妃进凉亭起，她就看见了。

只是不知道这婉妃怎么讲了出来。

回头一想，也是，之前大渊的皇宫明建帝独宠婉淑妃，这婉淑妃恃宠而骄，胆子越发大，谁都不怕，甚至连明建帝都吃瘪，她又怎么会惧怕这隆宠正盛的卫妃。

当初卫妃没入宫时，婉淑妃的得圣意，独占鳌头。

面上不留情绪，内心却冷笑，她就喜欢看这些妃子内斗。

而卫妃只在那婉妃提起那白玉项圈心道一声不好，尤其皇后的视线挪过来，暗自懊悔，她今日怎么就戴了它出门。

虽然她不惧怕婉妃一干人，她本是锦国的公主，为什么会怕这大渊的皇妃，只不过，这恩宠戴的太招摇，反而引别人嫉恨。

越是遭人嫉恨她的处境就越危险，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而自她得圣宠起来，这宫中皇后贵妃都对她温言浅笑，她猜不准这些后宫女人的心思，可是婉妃是第一个明面上就没将她放眼里的人。

也许，她得的圣宠多了，宫里人人都说，她没来之前，婉妃是盛宠，而她来之后，尽管明建帝待她亦是宽厚。

却仿佛走不入他心里，而婉妃恩宠只是相比从前少了些。

*

当几个人还要聊些什么。

突然尖锐婉转的一声“皇上驾到。！”

便是那楚天离身边的太监总管的身影。

然后婉妃几个连同周围的一圈丫鬟奴才，通通跪了下来。

“臣妾参见皇上。！”

着一身明黄龙袍的楚天离早大踏步出来，两边是站着的侍卫。

“都起来吧——！”

因为恰好婉妃的位置在刚才背对楚天离的方向，在最外面，而现在也比较靠前。

但是最前面的是皇后。

楚天离一手扶了皇后一手掺了婉妃。

“皇后和各位爱妃在谈什么——！”

“这正午时分，却在这凉亭里吹风——！”

皇后捧着一杯茶搁在楚天离面前

笑的和婉“恰好秋日了，臣妾等看这园中菊花开的好，相邀赏花呢。！”

楚天离低头拾起面前的茶盅，揭盖，淡淡的喝了口素茶。

才眼瞟到凉亭外。

似乎是很认同的点头

“没错，每到这时候，御花园的菊花开的最好。！”

贵妃将长长的宫装袖口稍抬，头顶的布摇垂下的珠饰轻晃，她眉眼妩媚，一笑起来更添了些成熟女人的魅力。

“上次臣妾家里腌的糟鸭臣妾父亲亲自敬献了些给皇上，皇上吃着味道可还好——！”

贵妃家里原本是书香门第，父亲只是一个小小进士，但楚天离一向喜欢女子家家世清白，就如皇后，贵妃这类，多给了高位，而婉妃，去逝的德妃，尊贵皆低于四妃之一的贵妃。

而书香门第多了解的不是朝堂瞬息万变的朝局，风云变幻的局势，而喜欢风花雪夜，写诗吃酒，那罗贵妃家的糟鸭，原本是下酒的菜，却因吃的人多了，口口相传，竟然变成一道特别的菜。

宫中的厨子做不出来。

于是贵妃家从府中贡上来，给楚天离的就是这一盘糟鸭。

“嗯。！”一说起糟鸭，楚天离似乎是回味那味道，点头道“每年都有从贵妃府上送上来的糟鸭，朕吃了今年的，觉得那味道腌制的入味，很好——！”

贵妃抬头轻笑，眉眼弯弯“只要皇上吃着觉得好就行了——！”

楚天离不语

许久，头朝外面“朕觉着今年的菊花是早开了，难怪朕的皇后爱妃们都知道来这里凑堆儿——！”

片刻，又转头，眼里带着微微笑意。

“淑妃是怎么了，今日不高兴了了，怎么从朕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楚天离眼划过婉淑妃，又顺眼看过去那站在一旁的卫妃。

那卫妃一直站在侧旁，因为石凳只有四个，她位分不够，只能在旁站着，而楚天离似乎从刚才进来也没注意到她，没叫赐坐。

“卫妃怎么站着，快拿把椅子，别让人久站着——！”

片刻之后，才神思过来，也不顾众人，拉了那婉妃在腿上，搂了入怀。

“怎么总是好弄这样小性儿，朕好不容易过了来，不陪着朕好好赏花。！”

楚天离的语气却是嗔怨

婉妃在楚天离怀中揪着帕子玩，她的脸贴近他，只觉得她身上的香气都到他的鼻孔，惹的楚天离一阵心酥难耐

婉妃也似旁若无人道

“皇上说叉了，臣妾本就是陪皇上赏花，只是皇上惦记的是这宫里的酒那里的糟鸭，臣妾宫里，既没有梅花酒，也没有吃食，皇上不提起臣妾，臣妾怎么敢搭话——！”

楚天离就知道她会如此讲。

宠溺的抬起右手，中指弯曲，刮了刮她的小鼻尖。

“满宫里的人，就你嘴刁——！”

而婉妃被明建帝逗的直笑，最终，却主动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然后拖了蓝色的裙摆坐上石凳。

这样放肆的动作。

贵妃和皇后只是眼中含笑，带着淡淡笑意。

眼眸里蕴含的东西意味深长。

皇后一直是那样的一副表情，刚才跟卫妃说话如此，跟楚天离讲话稍微生动了些，现在亦恢复那神情。

接着耳边是婉妃和楚天离相互调情的话语。

楚天离公然之下对婉妃狭戏欢闹，逗的婉妃咯咯的不停的笑。

而这些场景，近在咫尺，如她们却如早见惯的一般，麻木将头转开…

楚天离单独携了婉妃而去。

婉妃给她这个皇后请请安，说了个臣妾告退也只是做做样子。

然后，留了那三位妃子在原地。

卫妃看得懂情势。

先行一步

于是便半蹲了行礼。

道了告退，留那皇后贵妃在后面…

*

随后，从御花园长长的匝道出去。

长长的裙摆拖地，一袭金黄，一袭青纱。

便是那皇后和贵妃。

一前一后。

相差半步。

身后是长长的仪队，宫女太监。

贵妃踩着细步，半晌，并不高声。

随后才道

“她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下来——！”

皇后心有默契，只是小步小步的走着

“本宫知道——！”

她语气冷淡。

“从前是，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