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一树梨花压海棠 上
作者:曹苏      更新:2020-04-05 17:11      字数:2254

京城钱塘门外码头繁华,一片盛景。郑锦文的亲随早就在岸上迎接,见得他下船连忙牵了马匹过来,等着真武出巡的热闹过去了,一行人这才挤得动。一路开道叱路,威风八面地向前城门去了。

从码头到城门,中间还有五六里的路,横穿过了临安城有名的钱塘门外瓦子。

瓦舍勾栏里大棚连着小栅,戏台接着戏台。各色小唱、说史,相扑、杂剧棚子不下一二百座,歌馆、茶馆、酒楼檐角相连连。

“小的禀告大人,我家公子已经拦下了泉州来的船,拦住了汪云奴。船马上就到码头。大人有什么话尽可以问她。”

傅映风坐在码头附近的赏心酒楼三楼包间里,丁良站在一边,暗暗吃惊地看着许文修差来的亲信小厮左成,这小子进了包间陪笑着:

“我家公子说大人明见万里。他搜了汪云奴随身的所有书信。全是汪家母女和郑娘子勾结的信。不知道汪孺人密告了郑家什么事,得了郑家的信任。但郑娘子给她的信里,却是告诉她,赵若愚在京城,确实是有人说亲。说的不仅有范府上的娘子,还有清远侯秦家的娘子。还提到这是傅大人的意思。”

“……”他半晌未语,接过书信仔细看过,知道是郑归音的笔迹,信都是写给汪孺人的,和汪云奴却是一封没有。信中写道:

“范、秦两府都与傅九有亲,此人一面笼络泉州宗亲,一面支撑苏家一门,不过是要置郑氏于死地。孺人你与我郑家本有旧仇,如今携手一搏。只要赵公子允诺云奴娘子正妻之位,你我坐看他与傅九联姻,岂能甘愿?还请早日来京。否则你我终不免死于傅九之手下……”

他前面看着还罢了,看到最后一句胸闷气短,把信重重在桌上一放。丁良瞄到最后一句,顿时咋舌。郑娘子这信是什么时候写的?竟然如此防备公子?

“和你们家许公子说,汪云奴的养父死在郑家手上。两家有旧仇。这事不需太急。”傅映风平静又沉吟,“她有位养母汪孺人?你们公子见过吧?听说她才是泉州宗亲里拿主意的人。好好打听。”

“大人。这汪孺人可是泉州出了名的美人,徐娘半老但风头还在苏家两姐妹之上。这人——”左成微一迟疑,要笑不笑的不敢再说,这些都是傅映风在风流场里玩剩下的,挑眉召了手,左成连忙上前来附耳说了几句,他点头笑道:

“一个妾室。赵秉义宠爱她时为她弄到了孺人的诰命。后来不在意了,又把她送了几回人,那也不算什么。难得是她把那些人都拿住了。连平城郡王对她都念念不忘……如今赵秉义死了。她没有了依靠,汪云奴不就是她送给赵若愚的?”

丁良听着也听出端倪:“公子,小的收了丁诚从泉州写来的信,还提到了这汪孺人……”

他哥丁诚在泉州为公子做些生意,打听些消息。家信里能写上汪孺人的名字,实在是赵秉义是泉州鼎鼎有名的宗亲。他早年纳了汪孺人为爱妾,自己又有孟尝君之名,花钱如流水,养了上百的美貌家伎,又广邀才子清客在府中款待,吟诗赏画,考订文章。福建路的才子、举人们都曾是他的座上宾。

傅映风同样早听过赵秉义的大名,左成连忙补充道:“丁管事说的没错。大人,赵秉义被问斩的大案人人都知道那就是和郑家有关!都说赵秉义被问斩了,郑家才彻底翻案……”

他沉吟着,突然笑了:“赵秉义的死,恐怕和他这爱妾有关吧?”左平和丁良都吃了一惊,左平失声道:“小的明白了,汪孺人早就被郑家收买了!出卖了赵秉义!难怪郑家和汪家关系如此密切,一定也是汪孺人牵的线!”

“和你们公子说,汪云奴既然是他的外室,早点接过来问问好了。把她送给赵若愚成人之美也是好事。”他大笑着打发了左成离开,丁良还在震惊这汪孺人手腕太高,心思深沉,也佩服另有一桩大事他家九公子笑笑就过了没当回事。

“公子……”房中无人,他低声禀告着,“丁诚信里说汪孺人帮着捞郑老爷出牢的时候看中了郑大公子。要做正妻。郑大公子本来答应。是郑老爷在牢里要上吊,死活不许才拦了……这件事要怎么办?”

“汪孺人是三十以上近四十的妇人了?就算是仍有几分美艳,郑家怎么可能答应?”

他摊手而笑,他确实不太在意汪孺人的事,但他也没有他面上那样镇定。他再一次查看汪孺人和郑归音之间的书信,翻回来写信的日期,郑归音写这信的时候,竟然是与他在明州郑家货栈不期而遇,彼此一见钟情的第二天。

她对他……可有半份真心?偏偏下一封信又继续写道:“傅九此人,城府太深。手段毒辣。以我之见,诸公子中能与傅九此人相抗衡,保我郑家满门身家性命。不过唯若愚公子一人而已。”

“所以宁可做妾?也要防着我?”他自语着说了句,“盼着我赶紧做驸马?少来烦她?”

“公子,这就想岔了……”丁良觉她对公子就算是没有情份,却绝不像是心胸大度肯做妾的贤良女子,他可是亲眼见过她抽许文修的大耳光子——但眼下傅映风冷着脸,他哪里还敢出声?

他何尝没有这样想?他透过三楼的窗,面无表情地看着码头,看到郑家家船。船头摆着果品香案,是在迎神看百戏。前舱里绢帘半卷,窗口人影朦胧,似乎有公子和娘子并肩站着说话的亲昵模样。看不太清,却完全能猜得到赵若愚在船上。

他沉着脸。忍着没下楼赶过去看个究竟。丁良看他那脸色,连忙就说笑话儿,让九公子散心看看码头上的明州来的船。又劝道:

“公子和郑锦文关系不太好,郑娘子有些防备岂不是理所当然。她不过是养女。公子想想她在郑家立足也不容易……”

“……”说起对头郑锦文,他的脸色更不好看,然而心难免软了。

“公子有话不方便和她说,她有些话不方便和公子提。岂不是一样?公子细想想这情份不是假的……”但也不能想太多了。丁良在肚子里补充,公子还是要做驸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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