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已经看到沈娘子告退,准备冒险去白象院看能不能见到她了。
郑归音却在房里骂着:“他也来了?我去见他干什么?沈娘子我知道,她只是和范夫人交情好并不会管范府里的亲事。但他抢着和赵若愚说亲事,这不就是要和我对着干?”
“姑娘,指不定傅九公子是为了——”嫣浓结巴,“是不想让娘子和他结亲。”
“喔,他想仗势逼我为妾?”她拍案而起,怒着,“做梦——!”
远远,傅映风似乎在空气里感觉到了她的恼怒,外面丁诚却是到了廊上,劝道:“公子,也要去理国公老夫人跟前问个安,没有这样过门不拜的。这也是我们家的礼数。”
“……”所以丁良有时候也很好。不像他哥这样唠叨。他暗骂着,想一想还是打了退堂鼓,灰溜溜去了前殿向理国公老夫人问安,还要编一个冠冕堂皇理由:
“回老夫人的话,太上皇和官家出宫大幸的日子近了。侄孙出来踩踏圣驾出巡的几条路线。旧例要从报恩寺前的河道里过的话。这一带事先还是要巡查几回的。”
他在前面问安的消息,转眼被逢紫得了,后面白象院里的郑二娘子发了脾气,在房中独坐。脸色淡漠下来更没打算去前殿里见他。
“我都恨不得我是公主,才能有三分把握笼络住赵才子。更何况,汪孺人非要他做女婿,女儿为妾都行。我却咬定要进宫。赵若愚会选那边?”
“……姑娘放心。他不是要马上要殿试吗,姑娘别着急……”
嫣浓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小心翼翼持拂为她扫去大衣服上的春日飞絮,她坐在窗前看着白象院里的大椿树,听着嫣浓在她身后忙来忙去,这丫头见她绝口不再提傅九,连忙安慰着,
“赵公子说不定殿试完就来求亲了……”
她不出声地倚窗,这丫头也是有些着急,一面在屋里收拾着一面独自嘀咕着,“汪孺人敢让姑娘你上当!姑娘你何不就顺水推舟?你要是替赵公子纳妾,咱们专挑书香门第里的小户良家女子。会诗会赋的。哪里轮得到汪云奴做宠妾?姑娘你还怕什么和赵公子失和,被汪孺人挑拨?等过一阵子姑娘腾出手来,再收拾她们!”
“……你以为我不会用这法子?”
她无奈叹着,轻轻吹去窗台上的春絮,雪白飞絮落在了窗下的泥沼里,仿佛看到了那一日碧沉山庄,荔枝树下的嶙峋山石,还有枝影假山后相对凝视的公子与云奴,“真到不得已的时候,我自己做妾都得应。”
“姑娘——!”
嫣浓大惊失色的时候,外面有婆子禀告,郑锦文身边的人来回话。
“季洪?叫他进来?”
原来赵若愚叫人送了一封信给郑大公子。脚步声停在了房外,季洪就是郑家,他曾经主管明州货栈却被她查帐打断过一条腿。因为是大公子的心腹,这时节立了功又来京城办事,只是不能叫郑洪了,让他自立门户姓了季。
“二姑娘,小的托二姑娘的福,如今成了亲。我那婆娘叫小的来给二姑娘回话……”
他又畏缩又陪笑,怨恨的心思是不敢有了,实在是大公子不容,二娘子手腕也太好。他娶的老婆也是老家人的女儿。和郑家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人家姑娘不是不爱他,只恨他赌钱才一直不许婚。这一回被二娘子打狠了后他确实是不敢赌了。他老婆听说有人收拾他了居然就答应亲事了。
“赵公子送信给大公子?他和哥哥商量事这是正理。”她也没有在意,笑着,“我早知道亲事眼下是不成的。我只奇怪他不求亲难道也不来问问我云奴娘子在哪里?”
季洪哪里知道这些,他退下去,她还在和丫头们说着道:“赵公子在明州城订的那首饰不就是要送给她的?他心里这样惦记,又知道她在我手上。居然也沉得住气。”
逢紫不出声地微瞟了她一眼,心里明白大公子的话说得对:“她扣着汪云奴,就挟制住了汪孺人和赵若愚。好在她从没指望着姓赵的一定向她求亲,还是扣着人质更实在。我这二妹,吃过了许文修的亏,就不信这些了。”
“凡是心里还有别人或是外头还有人。都不是真心对我。我犯不着再糊涂哄自己。”她倚在窗,托着脸腮笑着,“这样的道理很简单。”
傅映风这时也骑马走在了报恩寺外的拱桥上,在桥拱上凝视着报恩寺园林里的客舍屋檐,他回马吩咐道:“去约了李贺公子。说我有事找他。”
丁良连忙应了,丁诚看着弟弟飞也似地去了,再看看公子,他怎么觉得他家的未来驸马九公子和过去的驸马李贺公子暗中有什么密议。
傅映风知道丁诚心细便刻意打发了他办差,没叫他时刻跟在身边,丁诚虽然想打听,偏偏亲新弟弟丁良一问又拼命摇头还劝道:“哥,公子看重你要让你出仕呢。你有空理理书准备锁厅试。这家里的事有我呢你别管。”
有你才让我更担心!丁诚心里寻思着什么时候得向公子进个忠言,当他看不出公子对郑家那娘子有意思?和丁诚一样要进忠言的是郑归音跟前的冯虎。
“让我去见汪云奴?”她翻了个白眼,怀疑地看冯虎,“你喜欢她?”
“……”你这嫉妒人的样子丑得不行了,冯虎忍着没怼她,说了汪云奴在码头时求着要见她一面的事,直接道:“总不能让她被汪孺人挟制。你还是见一面听听她说什么。难道把她一直关着当人质?”
“你……是喜欢她吧?”她沉痛地看着他,“你直说吧,我受得住。但你也快要成婚了,这样子不太好。我说你——”
冯虎没表情转身就走,她愕然看着他的背影,逢紫小心过来陪笑着,她伤心地坐在房里:“连冯虎也被姓汪的抢走了……这还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逢紫再不敢劝她去见见汪云奴,婆子丫头们上上下下连个汪字都不敢说,免得惹起她当年听到许文修另娶时的伤心,好在她伤春悲秋呆坐了一会儿渐渐又振作起来:“不打紧。许文修那就不是个东西。赵若愚……他和她在浣碧山庄里甜甜蜜蜜互相看着的样子,我记着绝不忘记就好了。冯虎和他们不一样。他又不是要和我说亲。他是为我着想呢。再说妈妈还在!他将来的老婆还会揍他!”
转眼间,她觉得雨过天晴,看着冯虎又觉得特别顺眼,天天在冯婆子面前夸他,冯虎懒得劝了,郑大公子在张府里住着,听着逢紫的担心,大笑道:“你随她!反正她不会和三年四前那样天天不睡觉想着怎么弄死汪云奴才解恨。她不是要接汪云奴生的孩子过来?许文修不可能就这样送给她,她要牵制汪孺人还是得自己去挑唆汪云奴!汪孺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