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出她的意思,无奈道:“你说的没错,我以前的话她就算没当真她也——”汪云奴也想嫁给他。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但她瞧着他的神色,汪云奴的反应也并不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因为他同样有过这打算,更因为拿主意的从来不是汪云奴自己而是汪孺人。他坦然说着:
“这事有点难办。但我不可能娶她为妻。你也不许我纳妾。我就这样说了。”因为这一
句话,她意外眨了眨眼,他笑着走近握住她的双手,“我们在浣碧山庄的约定,我也和她说了。当初就说好要娶你的——”
她在他怀中沉默,想到了嫣浓悄悄给她看过的首饰盒里面四件金饰。其中三件都有如意吉祥的图案,看着就是平常人家用来求亲用的款式。这三件首饰她可以当赵若愚是准备求亲时送给她的。唯有另一件金饰是一根镶珠烧金长簪子。只刻了云奴两个字。而且这簪子没有如意吉祥的画样只有微雨燕双飞式的钗头。
她在明州城挑首饰时就听铺婆子提起过,微雨燕双飞这款式是富室专用来给妾室插钗的。想着这些,她唇角带笑伏在他怀中静静听他说话,模糊轻语道:“如果你喜欢她……”
赵若愚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同样说到了妾室的人是嘉国长公主。公主在御园里为晚宴梳妆时也得到了新的消息:“什么?郑氏女为妾的事,是范家的范文存向官家提的?”
“是。公主。”薄女官刚从官家的正殿回来,也暗暗打听了些消息,“公主,打从内藏库的邵学士辞了官后……现在没有人敢揽这个差使。但康安县张夫人在的时候这差事办得极妥当。”
“……原来是为了这个?”
嘉国长公主端坐在妆镜前,皱眉沉思,她自然知道范文存是傅映风一起长大的表兄弟,郑氏如果成为驸马之妾就是和范家有了姻亲关系,范文存谋内藏库这差事就好办了,“郑氏不妥当。她不过是商女。官家若是再问你就这样说。本宫虽然身在帝室,但妇人的德行岂能不知?本宫婚事皆是太后作主。母家姐妹随藤亦是太后挑的岂是我能多言?”
“……是。”薄女官岂能不知道这是推托?只迟疑着,“但……”但傅映风会怎么想?
“他要用郑家叫范家的范文存纳她为妾就是。商女岂能与本宫母家姐妹一般看待?”嘉国长公主谈语,“本宫的母家潘府与本宫同气连枝。与未来的驸马难道不是如此?”
薄老女官退出去,就有小内侍在廊下溜过来听消息,陪笑着:“薄奶奶,范学士叫孩儿给奶奶请个好。”她瞪了一眼悄声道:“和范学士说这事不成。公主除了随妾之外还多事情要用大小潘。不会让郑家女掺合进来给她们没脸。“
文德院里的郑归音同样深知赵若愚用得上郑家绝不至于现在纳汪云奴为妾。但世事难料不能不有所准备。
“你要是喜欢汪云奴……”她在文德院后门廊栏边微微笑着,等他的意下,“我听说赵公子在江西的尊亲老大人与汪孺人也有家信来往。”
她刻意咬了“家信”两字。
九江府江楼上,正妻于氏和小妾罗氏在争吵。便有罗家陪嫁来的小厮悄悄去了二楼禀告给了赵从俊。赵若愚的父亲一听就头痛,连忙和同僚们说些诗词歌赋,抱定了主意是当缩头乌龟。但罗氏的人又来催了两回,他终于就不悦了:
“叫她不要吵!若愚部试第一是我们家的大喜事!他母亲向来对她宽和不是?”
因为老爷居然改了口风,不再偏袒姨娘,跟从的下人们难免知道风向转变,就连罗氏的父母在家中也在争吵道:“你去和女儿说!不能和以前一样怠慢于氏了!”
“老爷,话不能这样说!”
“你不懂!女婿当初不过是不起眼的小宗亲。穷得依靠着亲戚们过活,当年因为九江府大人也是宗亲。我才把她嫁过去!又替他在九江衙门里谋了个吏员的官职。拘着他一家子不让他们去泉州城!她就是正妻没两样!”
“老爷,我们家的女儿可不能做妾!”罗夫人掩面落泪,“你得为她想想法子!”
“我岂不知道?你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还指着女婿一家子留在这里给养老送终!但你没听到京城里来的消息——赵若愚是一定要中了,宗亲能中进士的又有几个?”罗老爷在内堂里重重坐下,为女儿愁白了头,“再说你这一阵子不是老回来说,于氏的衣裳首饰都是泉州城的寄来的?现在他们一家子的吃穿用度都是他家大儿子在供着花销?这事不但是九江,连整个江西的宗亲都知道了——!”
郑归音不仅打听清楚九江府的事,更知道这几年赵若愚一直在寄钱去接济父母。而把赵若愚孝顺又得功名的美名传于九江府的人正是汪孺人。全因为她也是宗亲一族赵秉义的未亡人。
想到这里,她还体贴笑道:“我知道你来京城也用得上汪家母女。”
“没有这回事。”也许因为她的不动声色,赵若愚收敛心神顿了顿,揽着她斟酌说着:“汪孺人与我父母的来往我心里有数。她也只和江西那边的宗亲有书信。”
她微怔,知道他是有防备刻意没让两家往来密切。他又笑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和云奴娘子的母亲翻脸。再者她说我如果不娶她,她要见汪孺人才能决定。”
听了这句她眼神微闪,暗忖着这话指不定是汪孺人早就教过她。但她自然不会提。御园里的薄女官回到公主跟前侍候,绝不多说一句。她知道公主这一年来城府渐深。召潘氏为妾的事固然是太后出面,但打从公主症出有不育之症太后身为养母就处境艰难,处处以公主的心意为先。挑妾的事情是太后办的但全是公主的意思。
赵若愚见得郑归音面上没有恼怒的神色,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更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连忙又把一个好消息和她说清:
“但该说的我都说了。将来她另嫁我会送副嫁妆给她。到时候赵慈自己有些铺面生意,如果云奴娘子另嫁。他想上继父的家谱或是许家族谱我也能为他说上话。”
“哦?”她看他。就因为这似笑非笑的眼神,“不是你放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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