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同样的话,她早就和汪云奴说过了,她自问是深知赵若愚的心事的,笑着,“另一半,就是他毕竟还是喜欢汪云奴。”
丫头们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劝道:“姑娘想太多了。”
她犯愁地看着两个丫头:“你们要被人多移情别恋两回,就会和我一样聪明了。”
嫣浓哑然,逢紫只能忍着笑。丫头们没得话再劝,她才笑嘻嘻道:“但云奴娘子现在还不是我的姐妹呢!她和赵公子能不能成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要早些歇息了!”她折起信,催她们帮着收拾,“明天有人会召我去御园呢。”
现在没有人再阻止她进宫了。
“那赵公子……”
“他什么时候殿试成了,什么时候再说亲事。”她上了床把头向薄锦被里一埋,含糊着,“他这殿试比我参选还难上百倍,险上万倍。难怪他放不下心上人。他这样有大志的人身边总得有个解语花才能让他说说心里话儿呢……”
“……姑娘。”逢紫放下纱帐,举灯转身听得这话却又止步,她轻唤了二娘子一声她却已是沾枕就睡着。她连忙吹灯离开,知道她在御园疲倦已极。然而她难免还在去寻了郑大公子。
“大公子。姑娘怕是不太知道赵公子这样的人。依奴看,赵公子这样做大事的人连殿试的题都不愿意要,在朝廷里是要得志的。越是如此他想安安生生有个人帮衬着,就得和咱们家联姻。老爷和大公子您恐怕都明白这个理。他哪里会为了汪娘子绝了咱们家的婚事?”
“她不就是讨厌这样的人?”郑大公子陪张三衙内看戏,正饮着半醉,歪着出来在帐外笑着挥手让丫头回去,“许文修当初为了纪鸾玉丢下了二妹不是?她可受不了。你随她——亲事总要三年后再说!指不定赵公愚早就纳了汪云奴了。”
“……是。奴婢多虑了。”逢紫一想才明白,老太爷不也是这个意思?
“赵若愚——倒是精明得很!”郑大公子想着压根不用三年,只要二妹进宫前赵若愚安抚住了汪云奴母女,又得了郑老太爷的青眼,这婚事不就成了?想着二妹这容貌不怎么样,这性情更不怎么样。她参选最后被刷掉也是正常,有个才子女婿等着娶她,他这个哥哥就得感激不尽了!
他高高兴兴回帐中坐下,和张三衙内看着杂耍,叫着美伎一起玩乐。张三公子早就大醉,打着酒噎提醒着:“我的姐姐,可不喜欢你和四妹订亲。你小心着!”
他握盏的手蓦然一紧,从椅中瞬间坐直,眼带厉色,然而眼前只有张修媛的同母亲弟弟,丫头小厮们都困得在打角落里打盹,他暗嘲自己小题大做,放松倚座瞟了三公子一眼,“三公子替我去向修媛娘娘说说情,这不就妥了?”他笑着,素来知道此人平常是个没家教的纨绔子弟但喝多了反而能讲讲理,说几句心里话。
“算了。我是想见娘娘,但娘娘见着我就问功课。我实在不想进宫了——对了。还有你二妹——”
张三衙内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亲事,全因着这门亲事完全不是他做主,只要正室又美貌嫁妆又多能让他离开京城照旧过得舒坦,他就觉得妥当。他醉笑着,“对了。你妹妹在御园里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他奇怪,难不成二妹嫉妒汪云奴又让汪云奴进御园的事,连张三公子都知道了?
月色下,赵若愚骑马在苏堤驰着,因为郑家兄妹的谅解他此时卸下心头一副重担。
之前他离开御园时,尤记得汪云奴站在月瑶楼下的南廊上,静静地看着他,夜色宫灯下的美人如同一抹光晕,他竟然就没办法再说那一句——他要娶郑娘子。
他只能听她说着:“公子,郑娘子让奴来说,请公子好好准备殿试。说她早就给过公子三年的时间,她不着急。也请公子不要急。她说……她知道公子往日在父亲府上和奴说过亲。她知道公子不忍心……”
当时他就明白,郑归音进宫的事是拦不住了。而汪云奴的眼神中带着恳求,是在求他不要急于决定和郑归音成亲。他何尝没有叹息“她让你来传这样的话……”
“我娘说,公子要是等三年。未尝不能妻妾双全。”汪云奴在他面前忍着泪水,“我娘说,让我劝公子和郑娘子早些成亲。我不知道怎么说。公子……公子……我本来不知道郑老爷要收我为养女。郑娘子她……”
郑归音当然讨厌她。
“……你不用说了。”你不是郑二娘子和汪孺人的对手。她们拿着你在斗。他忍着没有把这一句说出来,苦笑着替她拭了泪,终是说出了心里的话,“我早劝过你让你立起来。她们俩的话你都只能听一半。还是得你自己作主。你若是立不起来,我就是不娶郑娘子,便是我护着你了,也拦不住你自己走回头路……”
更何况,他若是纳她为妾,又岂会只有她一个妾?
“你知道不知道,你母亲绝不只是想让你为妾,她恐怕——”余下的话他不方便说了,汪云奴就那样站着,怔怔地看着他,她却是从郑归音嘴里听过同样的话:“我让你为妾又怎么样?你母亲为了让你将来更进一步,你信不信她还会再为赵公子弄几个妾进门。什么钱娘子啊范娘子什么娘子,最好都是好人家的远支旁系娘子,帮着你争宠分宠。这才能让你混水摸鱼,你以为赵公子想不到这些?他宗亲出身,他家的阔亲戚可是一府里的妻妾!他早见多了不是?”
赵若愚凝视着汪云奴,微叹一声:“你……为了慈儿,也早些立起来吧。你放心,我视慈儿如亲子。只要他自己不愿意。我不会让他跟着许文修的。”
说罢,他终于是转了头在廊上走远,“我要去苏堤六桥了。你在房里歇息吧。”
他要去郑家的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