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知道表姐你心里第一要紧的就是本宫,其后就是潘府。”嘉国长公主放下金花盏,凝视着潘玉谨,论理她嫁到李枢密家中按品级也就是六品的诰命,但若是跟着她随藤,她一力为她争一个郡夫人的诰命并不难,在品级富贵上并不委屈她,
“表姐你说的话,本宫岂会不细细思量?自来我有什么事,不和太后说也是要悄悄和你说。驸马将来再如何和本宫是夫妻,但本宫和你自幼的情份却是驸马比不上的。”
“殿下……”她纤指紧握金壶,公主真要带藤妾出嫁?
“……公主是天家皇脉,因为先逝的姑母潘妃娘娘平常对母家姐妹一律另眼相看,臣女岂能不知?臣女……”只要公主能听她良言所劝,她为何不忠心相随?毕竟她和公主同样失母,家里庶母有弟弟便一手掌了家事,她从小就是跟着公主在宫中长大,公主没有薄待过她半点。在女官们看不到的时候,公主便是一块糕也要和她分吃。
“再去请傅大人来审案吧。”嘉国长公主吩咐着,“你的话我知道确实有理。”
“是。”她心中欢喜,放壶施礼,转身出殿要下楼,刚到楼梯廊上却看到一排排引路黄门上来了。原来是官家从二楼再一次移驾上楼陪伴太上皇。
皇亲、宫妃们都起身,她立在廊侧一时无法下楼去寻傅九,难免心中焦灼。她昨天审问小潘氏时听出了一些端倪,还没有确信:
比如傅驸马恐怕有意纳昨天那郑氏女为妾,所以在明州城的时候才故意不让她上名册。但如此一来,又惹出了汪太监家奴状告苏选女这一场官司。背后就是这郑家指使。
“姐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小就喜欢他!只不过你为了讨好他,装成了贤良淑德的模样反倒作茧自缚!他和我说话说得更多!你嫉妒我——!后来秦家势败了,家里也不许我们和他来往。你不是还背地里悄悄去见过他一回,想安慰他?结果看到他和侬秋声在一起了?”
“姐姐,我告诉你!你把侬秋声当回事,我眼里可看不上她!美貌又如何?秀王世孙难道还会娶她当正妻?不过当她是个消遣!我们这样的出身和傅九才正是门当户对,公主的病不好了不能生育,只要太上皇不在了,她根本没能耐和我们争驸马——”
“胡说!公主的病你知道什么——?”
“姐姐,我什么都知道!我们不做妾,你以为他就会守着公主?傅九的心大着呢。泉州苏家、明州的郑家、江北那边的尉迟家,还有他们家和广州港温家联了姻。这几家不是和老侯爷有来往就是他在落泊被贬时结交的。依我看他将来一定会收几家的女儿进府做妾——!”
“胡说!有公主在——”
“公主!?公主的心思你不知道,太后怎么说她?说她大事精明,小事糊涂!她是个糊涂人!傅九愿意做驸马是为了官家在办差!将来驸马府里富贵是顶尖了,但能有什么安生日子过?”
“……”
“姐姐,你看,我不叫玉郎去这几家索要财货让她们知道点上下尊卑,难道还等着她们来压服我们?”
小潘氏的尖笑声回荡在她耳边,她微低眼,心底深处她一直防备这个庶妹的精明,更知道小潘和玉郎是同母亲兄妹,和她还是隔了一层。潘家将来又是玉郎的。所以她从小到大步步谨慎以公主为重,才从没有输给过小潘氏。
所以她也从不像小潘氏这样贪功。
“傅大人的性子你不明白。”
她在审问小潘氏时,也只对她说了两三句,“你可能忘记了。他在东宫里住着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个叫碧叶的丫头送衣裳进宫,失了礼被公主身边女官责骂时,他的脸色是什么样?”
潘玉令听得脸色一变。大潘便知道她没有忘记,叹道:“碧叶挨打的事,他后来知道是你挑唆,是不是让你吃了三四回的亏。后来还让你被赶回家里去?还有公主,她如今还没有明白,当初她和傅大人在宫里那样好。他突然怎么就不理她了?”
说着是这些宫中旧事,捎带了上了原来傅九最喜欢的丫头碧叶,大潘女官看着庶妹,“傅九是喜欢爽朗大方不拘谨的女子,你的性子合他的心意。但他也不会上你的当。三位皇子和他都好。他其实没把公主太当回事。他打小就没想过靠做驸马得富贵——”
“怎么就不想了?做了驸马,做了太上皇的女婿,官家都要对他另眼相看!官家是养子,公主为他争一争,驸马还能上朝做朝臣指不定做个兵部侍郎吏部侍郎,有富贵有权柄,以前的驸马谁能和他一样?他怎么就不愿意了——?”
小潘尖叫声渐渐化成了御楼里的喧闹,惊醒了大潘的回忆。酒过三巡,恰在这时殿上一乱,太上皇从席上起身更衣,免不了劳师动众。
公主起身,大潘氏也在混乱中寻了空子退出来去找傅映风。他却正和大皇子在说临安府衙里的事。
“郑家没有从府衙撤案子?下官我也不知道原因。”
二楼楼梯口,傅映风就这样敷衍了大皇子,说他不知道郑家会不会叫汪太监的家奴从临安府衙撤案,把大皇子气得无语,半晌才道:“也就是你这样和孤王说话!”
“……殿下雅量,素来宽宏待人,臣下才敢如实向殿下回禀。”
“……”大皇子睨着他,然而皇子们的生母先郭太子妃病重时,范夫人时常进东宫里。除了郭府的母家兄弟,太子妃私下里还拉着几个皇子让范夫人看顾:“我走了,官家虽然情深却不能不续娶正室。我只怕新人封了皇后再生嫡子,可怜我这几个孩子在深宫里无人照抚……可怜他们的长兄立了东宫,身子却弱只怕比我去得还早……”
那时范夫人的父亲范相公已经是吏部尚书,丈夫是官家亲信。郭太子妃生四子,长子东宫已经病逝。大皇子本来只是闲散二皇子,又年长于傅九素来视他为弟相处习惯了他开始叹气:“让你在明州做了税吏,以往又去了江北大营为军。也是委屈你了。好在如今你也复起,不仅做了采花使又做了天武军都管陛下的亲从官,你应该消气了?干什么又胡闹庇护郑家?”
“……下官真不知道郑家的事。”他斩钉截铁,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绝没有刻意为郑家隐瞒。凭什么他会帮着她?就凭郑归音看到他就没有好脸色,随时用眼神骂他攀富贵做驸马是个负心人,他犯得着吗?
你一问摇头三不知,你不就是想讨好郑选女?大皇子却犀利地看清了真相,默默地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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