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和公主的视线一触,他转开了眼。公主微一迟疑因为感觉到了他的冷淡。
他深知帮着公主就是里外不是人,郑归音早不知把他恨成什么样了。室内潘玉郎还在号着:“……陛下,臣下被郑家所逼。臣下不知道什么乔宅公子,臣下就是在乔宅被郑家逼着欠了大笔的债!”
他听到乔宅两个字,就知道他一番辛苦要想把潘国公府摘出去全白费了。潘玉郎不说
乔宅也罢,只要说出乔宅就正中了郑归音的下怀。
自作孽不可话。他不想再管了。室内的郑二娘子果然就开始喊冤:
“陛下,小女不知道!小女只知道乔宅是我家里几年前抄家时就没入朝廷的京城房子。”她伪装成慌乱的声音传来,叫傅九听得又叹气又牙痒,她还哭哭啼啼,“小女更不会来犯驾。小女受太后所召进御园侍奉。方才是被一位魏小内人引来此地的。突然就看到了他。误以为是乔宅的乔公子。小女在乔宅见过这位公子——”
潘玉郎听到这里才悚然一惊。乔宅本应该是查抄的产业由宫内殿中省造册,怎么她非要一口咬定他是乔宅的乔公子?“不是!臣下不是乔宅主人,臣下是与各府公子、娘子一起赴燕国公夫人的攒春宴——”
他辩解着,她嚷着更伤心了:“陛下,乔宅应该是殿中省的产业,是从寒家抄没的。寒家蒙陛下天恩赏还家财,正应该向殿中省乞请清理旧物。这帐还没有清完,殿中省名下的乔宅怎么又成了燕国公夫人的产业?况且小女真的是被太和宫的御前魏内人召来的——小女可以与魏内人对质。”
大潘听到这里已经知道玉郎这回彻底完了,脸色惨白。眼睛哀求地看向了傅九。他慢慢摇了摇头。
丁良已经查看过,魏小内人死了。
郑归音撒网想弄死的不是潘玉郎。而是更大的鱼。
“传张修媛来——!”官家脸色沉沉,此话一出,连公主也微变了色停在了门前,张修媛是宠妃但只挂一个掌香司的女官名。平常她不能过问宫中事务。主持宫务的是傅九的姐姐傅淑妃。也是公主想联姻的宫妃。
傅九微闭了眼,这一下连傅淑妃也被潘玉郎连累了。原因只有一个:郑归音说是被太和宫小内人引来的。
官家眼带怒色稍走两步,从头上捡起了那枚残印,看向了玉郎:“这又是什么?这不是宫里的真印。”
她听得心一跳又安慰自己,果然没看走眼这是一枚假印。多亏没伸手偷走。
“……这……这……”潘玉郎糊里糊涂,已经不记得他身上怎么有这枚印了,“臣不知道……”
官家脸色变了,公主已经瞧出陛下因为这印终于对潘家起了疑心,她强忍着思索对策,没有急于去劝,没料到室中那郑氏女不肯罢休,她又开口:“陛下,小女认得这印,这是乔公子以前就在身边带着的宝物,小女本来不敢乱认得贵人,就因为看得这印才知道这位犯驾罪逆是乔公子呢!”
“胡说——!我没有!我根本没有这印——”玉郎挣扎的时候,公主的心都凉了。官家又仔细看了这印,傅九早认得这是卢四夫人从北方回来进献的八枚宝印之一,称为昌文印的钦宗画印。宫里已经有这枚御印,怎么又出来一枚?
“官家回宫必要让人再鉴赏八枚旧印。万一有假印的话,献印的侯府就麻烦了。”趁着公主来了,郭庆远拉着他走远两步,低语了一句,“郑家这娘子是永宁郡夫人的亲姐妹?她必定知道些内情。但她也太厉害了些半点余地不留。你和她……还是算了吧。”
“……”他苦笑,连他都没办法确定这印不是郑归音的手段,真的不是她做了枚假印带进宫然后趁乱塞在潘玉郎身上,就为了陷害平宁侯府?
官家凝视着这印,慢慢把脸面沉下去了。
“传平宁侯来——!传永宁郡夫人!”官家又看傅九,再看长公主,“朕早闻得燕国公夫人勾结宫人,在京城里私卖恩爵,笼络公侯府中年少的公子与娘子们,令他们趋之若鹜甘于下流。傅卿没听说过?”
“……臣失察。”
他只能请罪。他一个天武都管怎么可能去打听宗亲国公的寡妇燕国公夫人?他自己是外戚但凭本事做事,又不用去花钱从她手上买爵位!
叫你做驸马,叫你和公主联姻!她跪在地下,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心里却在得意。她可不是为了报复傅九。她进京城参选的计划本就是如此,也早就应该如此了。
只不过,鼻尖的冷汁流下,她这一步走得极险。
昌文印突然出现,在她意料之外。
她被利用了。
“印?”
“是。”
“很好。”纪鸾玉得到了月桂阁出现一枚假八宝印的消息,含笑,“真印在郑娘子手中。她现在总该拿出她身边那枚真印了吧?这些年过去,她藏得太好了。四夫人等得太久了。”
“印?”禁军同样暗中有消息传了出去,转眼到了赵若愚的耳朵里。
“澄堂兄,你说什么?”赵若愚在御楼里找了郑锦文一打听才知道什么八宝印之一,已经是震惊了,“确实有印?二娘子当初被接到郑家船上时候随身有一枚印?是失落在旧京城的御印?她说是她的陪嫁?”
“……对。”郑锦文刚得到消息,这才知道这妹妹自己在御驾前解了围但局面更要命了,他愁眉不展,“我今天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她小气得很。认定了这印是她的。但抄家的时候丢失了,朝廷并没有记档。她当时就觉得在宫里。我本来没在意,现在想想难不成她为了这印才非要闹着进宫不是?”
赵若愚听得只有苦笑:“不是说为了内库官?”
“你能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赵若愚确实没把握,他在御楼二楼廊上把郑大公子拉着走远几步:“如今那印?”
“那印一定是假的。故意塞到了潘玉郎身上。”郑锦文慢慢思索着。
“那就是平宁侯府动的手?是程美人指使?”赵才子果然是个精明人。
“不,依我看应该是张修媛动的手……”郑大公子愁得不行了。
“……什么?”
你不是一直说张娘娘和你一伙?赵才子终于惊呆了。这宫里的事是有多不靠谱?郑大公子叹气,振振有词:“我又不能进宫,都是些女人的事我怎么能说得准?你能说准二皇子能不能做太子?”
赵若愚觉得自己脾气太好也不是好事,想揍人的时候没办法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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