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当年不是现在,当年郑家还是归正籍不是大宋之民,他不能参加科举。郑大人他只能做门客被相公推荐入仕。娘娘不是早就知道?”
“……”张娘娘沉默,有青衣寻了来禀告道:“府里大公子和大少夫人一起来请安了。求见娘娘。”
张娘娘的嫡亲兄长张文宪极是本份,从不仗着妹妹是宠妃乱了宫规。他这回终于被妻室汤氏请来了一起晋见。张修媛心里一暖,面上却不显出来,挽迟知道张家夫妻请安是一回事,暗中也是郑锦文有话捎来:“娘娘,听说这是郑大人劝说了咱们大公子。说在御园求见娘娘,不至于让陛下不悦。大公子平常都是为娘娘着想才约束自己。”
“本宫知道……”张修媛下楼时苦笑道,“大兄……我让他来见我。他不来。他嫉恨郑锦文与燕国公夫人有旧,我劝他他也不听。如今他怎么又改了?郑锦文一说他就来。我是劝他,爹爹赏识郑锦文,他又能理财,家里产业都托他在打理,他得和郑锦文交好不要被妾室和庶子渔翁得利。但也不是这样的。我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说话竟然不如郑锦文?”
挽迟想笑也不敢笑,小声道:“娘娘,郑二娘被押的事怎么回话?”
“回什么话?现在她人在傅映风手上。如果不是我在太后面前抢了监押她回宫的差事。傅淑妃的弟弟能让她好过?”
张娘娘一笑,
“那个郑娘子不是甘心为妾的。别人看不出来我却是能一眼看出来。”
挽迟意外,扶着她回内室换衣召见,嘴里也说:
“正是,是奴婢糊涂。难怪娘娘亲自去月瑶楼见她。传太后的旨呢。有娘娘去了这一回,谁又敢怠慢她?我还道娘娘是为了……”
她忍着未多语,她本来以为张娘娘是要奚落这郑锦文的养妹。张修媛岂会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淡然看过去:“我只答应了让她宫中平安。可没答应过保着她什么苦头都不吃。郑锦文知道了,就这样回答。”
挽迟连忙扭头唤了青衣过来,张修媛却仍是厉色阻止道:
“不要传。宫中岂能私相授受?我和兄长亲自说了。兄长回去和谁说,自不关我的事。”
挽迟这才彻底放了心,欢喜不已,忙着召人进来为她梳妆,又叫了心腹人去在外面接着大公子夫妻,好生款待切不可怠。
“我蒙官家厚爱,身居三品,宠冠后宫。回宫后马上就要升为昭仪。大兄的官职也是官家亲自安排。陛下还因为我为家事烦心,他曾经亲自出面劝说过父亲——”
张淑真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眼淡然,“官家是国之英主。足以匹配本宫。虽无儿女之情,却有夫君之义。我——自当一展才学以报官家。前程性命也顾不得了。也算是我进宫一回。”
“娘娘!”挽迟本是欢喜,听得最后几字不由得脸色惨变。
“父亲在朝中被弹劾,官家偏偏还升了我的品级以示恩信不移。如此宠恩岂能不报?”见得张修媛在镜中的容色,冰雪其神,夜色其眸,当真是深雪华英般的光彩,挽迟终是开口劝说道:“娘娘,官家是宠爱娘娘,爱慕娘娘京城第一才女之名才升娘娘的品级……”
张修媛哑然失笑,摇头不语。
“娘娘如此妙算,程美人这次如果没有娘娘知会。她本来是想把那碗汤药有毒的事禀告给太后。奴婢们已经准备好——”
那汤药的医女是辛内人引荐进宫的,只要查到辛内人身上。就能按娘娘的计划涉到平宁侯府的卢四夫人。到时候不仅程美人和郑二娘子能一并除掉,就连卢、程两家也要牵连在其中。
“我只是为了父亲在朝中被弹劾的事。这件事闹出来,人人注目自然叫父亲松了口气。”
“……娘娘,娘娘如果是这样的打算那还来得及!”
挽迟这才明白张娘娘的深谋远虑,竟然还不是盯着皇后之位,连忙又劝,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辛内人谋害程美人是为了刚得宠的辛月华在尚宝局里升官再上层楼。掩盖她们在内库帐册上的作假。但我们非说平宁侯府里嫡庶之争,再加上卢四夫人和郑娘子亲姐妹自相残害岂不更好?郑二娘如今姓郑,被平宁侯府连累大不了也是被杖责一百,赶出宫去。在掌仪司和黄门院里打点清楚,不会对她动刑,也不会要她的命的……”
“……有个万一,可就不好在郑锦文面前交待了。”她叹了口气。
“娘娘!”挽迟大惊,这太不像张修媛的果决了。
“而且,我还要防着郑氏女又在给我下圈套。”张淑真起身,持扇微笑着,“我
一直就听说,这郑二娘可是卢四夫人一手带大的。听说她状告卢四夫人的状纸还压在秀王世子的公案上。恐怕是青出于蓝了……我可绝不会小看她。当年韦太皇太后在时,卢四夫人方一从北方回朝说进宫陪伴太皇太后,在宫里何等的得宠,你还记得?”
听到卢四夫人几个字,挽迟也警觉了起来。那位在宫中也算是曾经一手遮天的主。
“卢四夫人,每每是做皇后的命,却没有做皇后的运。”
张娘娘轻笑了,
“本宫倒要看看她这个妹妹,这郑二娘进宫是什么样的命,又是什么样的运。”
“二娘子……”夏红儿陪着郑归音,只觉得胆战心惊,这位娘子没兴致玩香,只把四
色异香药粉放在银钵里合成了香丸,又用银柄碾子碾成粉碎,然后发出了满意的咯咯笑声。
陈强、齐安在外面隔着门缝一瞧,看着她那弯眉笑眼的美人颜色,欣慰地觉得她是被
夏红儿哄高兴了。只要她高兴了,傅大人就高兴了。
夏红儿却深知她的底细,被她这笑声吓得得毛骨悚然,不知道她又在转什么坏主意,
陪笑着:“二娘子可要梳洗换衣,回宫前大皇子要来问娘子的案……”
“大皇子?”她一呆,手上停住,转眼又明了,“是官家让他来听着?这样说,太后手下的老内人在回宫前也要来先审我一回?”
夏红儿忐忑点头,安慰着:“不过是走个过场。二娘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