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便笑了,索性悠闲了起来,起身回内室准备换衣过堂,但看着红儿打开小皮衣箱,拿出来供她梳洗换装的几身衣裳都是明州城绣坊的样子,她沉了脸,
“让傅大人把他们家的衣裳拿去送给潘府吧!我还用不着他替长公主来向我施恩呢。”
傅映风没料着,丁良花了心思让红儿带了几身新衣。却是弄巧成拙。那是傅九在钱园云涛小筑里为郑娘子养病,那时为她准备过的衣裳,郑归音岂能认不出来?她才不想理他。
“不换了!”
她嫌弃的时候,傅映风身为天武官都管,因为御驾要回宫的差事在码头和外殿之间来往奔走,忙得脚不沾地。但他一寻思,还是抽了功夫召丁诚来跟前问:“郑娘子的衣裳送过去了没?饭用了没?你去看看,她要是还不用饭。你就去驼院那边的便门等着和禁军都头夏大人打声招呼,看着郑家的人来了,不要留难放进来让他们探视吧。”
丁诚一声儿不吭就去办差,公子都关心这些芝麻绿豆事了,他还能劝他赶紧收心不要恋着郑选女?他去了驼院一趟,为郑家事先打通关节,赶回来如实禀告着宫里传来的消息:
“什么?淑妃娘娘传来的消息,那辛内人招认是郑家的人?”
傅映风听得意外,却当即摇头,“不可能。让娘娘再查。”他慢慢想着,“这是公主的意思。”
“公主?公子——小的以为郑家能防着潘玉郎,就不会不防着公主。”
丁诚却觉得这事不可能,“小的查了,辛家是茶酒司今年才新选的小皇商,八面玲珑,费了多少年的功夫一心巴结到这个位置。他们哪里配巴结上公主?”
“公主……比你想的精明一百部。”
傅九笑了,摇头上了官家的御楼船,一处处地仔细检察,他追在身后,“是是是,公子,小的还有一个事。”眼下还有更叫他震惊的事急于禀告:
“公子。辛府上的皇商和江北榷场也有生意往来。送了远族亲戚里的女儿参选。我去查的时候顺手查到了尉迟家。却发现一件选女里的怪事!”
傅映风忙着要办完事去见郑归音,陪着她过大皇子的听审,本来没兴趣听他说什么选女,然而瞧着他那又喜又愁的神色,却难免一问道:
“怎么了?选女还能什么事——”
“公子!李副相的三公子他——他非要娶的那位尉迟娘子。改了娘家刘氏的姓氏。用了刘香兰的名字去参加了选试!还已经进了第二轮了!”
这一下,连傅映风都怔住了。“什么!?李贺看中的那个香兰——?”
被他们议论的尉迟香兰在李副相夫人的帐子里玩了两天了,她娘就要带着她回去。
然而她听着御园里有消息传出来,二皇子妃请了旨,放六品以上女眷进御园游春,平城郡夫人邀请李副相夫人一起去御园的幽馆台里游船,尉迟香兰就起了和郑归音一样的心思。
“娘,我要跟着老夫人和少夫人们一起去。”
“你这孩子,去了也见不到天家贵人。你着急什么?”她娘被她催得不行,只好把她托付给了李副相家的两位少夫人,“夫人们好歹教着她,别让她和郡王府上那些狐媚子在一起学坏了。”
“娘!”尉迟香兰把去御园当前是进宫的演练,但她跟着李副相的女眷坐了船进了御园。
没看到宫女内侍,却看到平城郡王妃身边跟着的七八位美妾,她娘嘴里的狐媚子们。她一个没忍住,悄声道:“双卿姐姐。那都是郡王身边有诰命的如夫人?”
与赵若愚说亲的贺双卿是范宰相的外侄孙女,也是傅映风的表亲,从小与和李副相府上亲近,这回被两位少夫人请过来一起跟着来游御园,她和尉迟香兰一般的年纪,眼力却强上太多,扫了一轮小声提醒道:
“除了那位汪孺人,其他应该都是。”又低语,“只有两位如夫人是封的。其他几位听说是花钱买的诰命。”
前年巴蜀遇荒灾,内藏库无钱抚恤,官家心急,四川统制请旨把巴蜀的官员虚职和女子诰命告身卖了三百封。筹出十万贯,平城郡王远在泉州城也买了几个诰命给宠妾。
“那……最美貌的那位?”
尉迟香兰眼中最美貌的汪孺人已经有了三十余岁,她体态微丰,大盘脸面,然而长眉艳目,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肌肤被一身红缓子墨纹裙衬得如雪腻润,她倚在水栏边用帕子拭着香汗,体态慵懒娇媚,半点也不像是个府中陪夫人们玩乐的女伴当。发髻间一点服丧的素银簪花闪耀。
她的美色,正像是她身畔那一丛肥艳的大红牡丹花般,盛放在春时。
各府里跟来的妾侍、姨娘们甚至娇贵的娘子们都被她盖了下去,连护船来的各府里几位少公子都投了眼光过来打量她,一时间人人问着她的来历。
平城郡王娘娘眼不见心为净,正和贵妇们在亭中吃茶看景,汪孺人的眼光瞟过了娘子们堆里的贺双卿,唤过了跟着理国公夫人一起来的汪云奴,指点道:
“看,那位贺娘子就是范家的族女,在和赵才子说亲。你难道不如她?”
“……”汪云奴年纪美貌,今日她一身素粉衣裳头簪着粉色月季,如姣花照水清灵动人。与汪孺人是春花秋月各擅胜场,因为是宗亲养女的身份,还被几位贵夫人叫进去说了一会话,赏了三四件首饰。
但她在汪孺人跟前站着,她仍然少了十二分的风情,她更不及的是寄人篱下时汪孺人那一脸的慵懒从容。
“你看,那贺双卿又是什么出身?父母无能靠着亲戚生活比你难道又高多少——?”
汪孺人低语笑着,“眼下赵公子还没有出仕。她才能被拿出来和他说亲。等赵公子出了仕再熬几年的资历,她可就不配了。什么妾不妾的?有慈儿在,我必要你做若愚公子的正妻才好!”
贺双卿正和尉迟香兰说话,香兰方才几句话把她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我听说公主让潘家指使傅大人,潘玉郎去明州城找私商要钱的事,就是公主指使的。傅大人那时候在明州城不就是装成不知道?你知道这风声吗?”香兰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悄悄打听想得个傅大人的把柄,“做驸马的不就应该听潘国公府的,否则公主就不选他做驸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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