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正听到了郑归音冲着郑锦文咆哮着:“你这个丑八怪!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傅九比你能干,还比你好看一万倍——!我宁可去给傅九做通房丫头,我都不稀罕嫁给你!”
郑锦文正要笑着反驳,突然看到傅映风站在门前的身影,他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斜眼看二妹。傅映风那是真的欢喜真的想笑,但看到她傻眼后涨得紫红紫红的难看脸色,他拼命绷住了。还能淡着脸道:
“官家要见你。”
“哦。”她二话不说,起身跟着他出房去见驾。
“没话要问我?”出了房在楼梯口,他问着,“我刚从公主那边回来。红儿和你说了?”
她板着脸从他身前走过,没出声就下了楼。他只能对着她冷淡的背影一叹。
楼匾上写着御笔的奉圣楼,楼门正对着层层碧瓦灰墙矮院门。能在天武官衙门内院进出的皆是眉目端正,身形修长的紫袄天武官。最低品的也是个八品承应郎。
她早知道他们和傅映风一样是武选官出身,皆是家中勋贵荫恩的官家子弟,她压根没在意。但他们大胆的眼光瞟过在她的容貌,微带惊讶后转为了好奇。
有几个轻佻的公子哥露出了笑容想上来搭话,转眼就被身边的老成同伴扯了一下。他们眼光迅速从她的头顶上飘了过去,停定恭敬向她的身后施礼:
“大人。”
“东便门谁在值守?”他负手而行,缓行跟在了她身后七八步。
“回大人,是老冯。”
出了天武官的衙门,就是大内东便门外的条石长街,要走过三衙禁军的衙门才是宫门。
三衙第一衙的步兵禁军身披着黑袄,腰间是束金线戏狮肚膊。
第二衙的马军禁军远远看着是青袄束蛟蟒金线肚膊,她从第三衙的殿前司衙门前路过,正看到一群无品的殿前散直武官从里面涌出来,个个身着大红绣袄腰缠金银线望仙花肚膊。
这都是将来有机会升班直御卫的贵戚子弟。她要避开,却被其中一个胡子拉茬的丑八怪班直招呼了声:“小娘子面生?哪个局里的?”
“……犯事待判的。”
她在街心停下客气回答了一句。
傅映风不过是和路上的老熟人说了几句话,转个头就看到她被一群浑小子拦着,他都来不及发火就震惊了,下意识看向老熟人夏大人:
“宫里内人每日在东便门外进出路过,你们也敢这样?”
他想着,离开京城没多久宫里的规矩变了?他在的时候在东便门外敢有禁军调戏宫女闹出来一百军杖打死都是小事。
“……你不认识?是你们家傅娘娘的母家侄儿。”
禁卫都头夏逊用平和的声音回答着,挑起的眉梢点了点那拦着漂亮娘子的丑班直。这班直或许十八九也说不定二三十来岁,看不出年纪。因为胡子没剃,衣裳发皱看不出长相和年纪,“他前几天刚搭讪了掌仪司的内人。挨了两个耳光,接着被内人告到殿前司的司法参军案前。看在你的面子上,审完后只把他在衙门里关了五天。今天放出来。”
欣赏了一下傅映风僵硬的脸色,又后仰腰朝衙门口看了看,
“丢了脸,刚放出来就要把面子找回来。”夏大人好心好意地安慰着,“放心。那娘子的衣裳一看就不是宫女,八成是教坊司的内人。他故意认错了就是怕出事。也是学乖了——你干什么去?”
“……”
她站在殿前司衙门的街边,看着傅映风上去一顿拳打脚踢,那拦路的丑散直被他暴打,在地上打着滚惨叫:“九表哥饶了我——”一边还在委屈地哭,“这个时辰路过,我以为她是东便门去结帐的百姓,我就是和她说几句话——”
“谁是你表哥——!三衙禁军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本来和他一起起哄的七八个年轻散直们,早就魂飞魄散逃回了衙门里躲着,殿前司里穿文官绿袍的司法参军得了消息,匆匆出来相劝。
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想着傅大人忙着教训亲戚,她应该找找齐安或是陈强押她进宫才对,这时就看到身边缓步走来一位殿前司的年轻俊帅的禁军都头。
反正都是贵戚子弟。
“娘子——不上去劝劝?”夏逊微笑看她,瞟了眼下手毫不留情的傅大人,又指了指庞武被踹得青肿不成形的脸,“也算是出气了?”
她瞧着这禁军都头和齐安陈强一样的品级,但她莫名就觉得这人面熟,又让她有些紧张,想了想道:“贵姓?”
“夏。”
夏逊觉得这姑娘挺有趣,果然,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还听她嘀咕了一句:“原来是和张修媛长得像?”
他咳了咳,无奈道:“其实是远亲。”
她用“别骗我了,你们长得很像难道你不照镜子不知道自己长得帅就敢来和我说话”这样的眼色看着夏逊,夏逊忍不住就大笑了起来。郑锦文在奉圣楼上远远看着,看着傅映风押着她像是从东便门进内宫城,他就放了一半的心。
没料到走到殿前司衙门前还能惹出这样的事,居然有人调戏二妹,傅映风上去就打。
他正感叹傅映风看着还挺真心的,万一家里坏事了,二妹逃到驸马府去做妾至少是条生路。结果,又看到二妹背着傅映风和一个禁军军官在说说笑笑。
他有些忧虑。另外多找条后路是没错,但可以躲着一点,不要叫傅映风转头就看到吗?
她因为遇上了张修媛母家的亲戚夏大人,不由得回头看了眼奉圣楼,鄙视了一下郑锦文。郑锦文正奇怪她回头望什么望,这时她走上前冲着傅映风嚷了句什么。傅映风果然就停手了。
他听不到,夏逊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嚷的是:“表哥,既然是自家的亲戚就算了。这位哥哥像是以前在家里见过的,许是认出我问一问呢。”
四面躲着看热闹的禁军们一时哗然,开盘小赌的九成九都输了。在一边团团转的殿前司司法参军许长宁回过神来后,也不禁斜了傅映风一眼上来扯着他到了边上,暗暗埋怨道:
“我还以为她是你看中的那个苏选女?担心她在太上皇那边告状才这样。既然一女一男都是你们家的亲戚,你回去教训不就成了?在这里叫我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