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紧张就想迁怒傅九，傅九远在廊外不知道里面的情景却早就察觉她这毛病。谁叫他不能严词拒绝皇帝表示绝不能作驸马表示他只爱郑娘子一个呢？

他觉得只能忍。

好在郑娘子还有自知之明，转念就想：不行，不能这样想。否则傅九岂不是觉得公主才温柔体贴又美貌？

输给赵慧儿就罢了，但要是换了长公主——她绝不能输！

这样一脑子争风吃醋想着不能让傅九嫌贫爱富否则是害了傅九我真是为了他好绝不是为了怕以后自己后悔不认侯府，同一时间她的脑子偏偏仍然十二分警醒着防备着皇帝，嘴上迅速接着分辨：

“陛下圣明，小女不敢隐瞒。小女如今姓郑，长兄受张相公的举荐为官。小女家中被贼人陷害，全家蒙冤洗白也有赖张相公之力。论关系小女和张修媛家更亲近——”

冒然强调她是张娘娘的人之后，她顿了顿，低头竖耳听着动静。

似乎她的大实话没有惹怒官家，更可能是官家对淑妃的不满也有限得很，没打算真计较。他没有出声，呼吸声平缓悠长表示心情不好但不太坏，她才放心说下去：

“陛下，淑妃怀有龙子这样的传闻小女是绝不敢说的。若是范夫人——”她想了想，咬牙壮胆多说了一句，“若是夫人，她会说官家已有三位皇子。让傅家不要进宫问安，还是静等陛下御医院消息才是。”

话音未落，赵慎终于就笑了起来：“倒是有三分伶俐。”

听着这笑声，她同样喜不自禁，要知道她冒险多嘴只为了一件事。至少得让官家心里有个好印象——她也和范夫人一样有能耐。

至于眼下他信还是不信这不重要。

“郑家和宫中大档早有关系？”官家有耐心问问郑家，就是她达到目标了。

“陛下。寒家不敢。寒家不是泉州总商无缘与宫中往来。”

“听说你在泉州差人打听宫中宠妃的衣裳打扮，公然模仿？胆子不小。”

她心里一动，知道这回面圣的正事终于来了。

“小女死罪。小女本只是想参选德寿宫，所以才打听了太上皇的喜好。所以才……”她没抬头去看桌上的的水晶钗子，她模仿使用大刘贵妃喜欢的首饰，叫陛下看出来了，“小女也打听过，郭娘娘和宫里的娘娘也喜欢水晶首饰，小女就想这是宫里的时尚。寒家出身偏僻之地实在是无知冒犯！”

“住口！你这无知女子！”洪老档早就来到了亭阶下听动静，立时叱喝，“岂能把先皇后与罪人相比？”

她屏息听着，果然官家似乎是有了示意，洪老档就安静退开了。

“你倒是机灵……大刘贵妃是太上皇的宠妃，并不是罪人。”

官家这话半点不是好话。但她听得欢喜至极。官家得有多讨厌大刘贵妃呢？从洪老档直指太上皇宠妃是罪人这样失言，却什么事都没有就可知了。

“祖宗旧制……宫中选女本应该是良家子出身，如今北疆失地，行在设在临安。诸事从权。偶有商女进宫即成大恶。泉州古来就是流放之地。朕非是为了安抚太上皇以尽孝心，本不欲再违祖宗成法。”

皇帝压根不喜欢商女参选。

“……陛下，范夫人的母亲范老夫人亦是泉州世家出身。堪为国夫人。”

她用着心机轻声说了这一句。久久地，陛下突然笑了：“说得好。鲁国夫人堪为国夫人确是如此。只不过，宫中的流言你没有听过？”

官家从来不按牌理出牌，她汗涔涔之时就觉得傅映风真是体贴善良有风度的世家公子，从来没有这样套过她的话，但她哑然也只有一刹，继续壮胆：

“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流言？”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抬眼瞟了过去也只敢看到他的胸口杏色龙纹，其实她心里已经明白，官家竟然是在说傅映风是四皇子是他的私生子的流言。范夫人那不就是官家的情人？

这种事有必要和她说吗？！她提了鲁国夫人范宰相老太太那是说泉州商女不做妃嫔还是可以尽忠的。陛下分明也听懂了。她可不是说私子生流言。

她把眼再抬起三分看他，正撞上他没有表情的视线，她赶紧就违心地回答道：

“小女一点也不相信。”

其实她巴不得傅九是官家的私生子。然而这两天她发现了另一件更值得琢磨的事，在官家年轻的时候，范夫人是在官家面前伶俐过然后并没有成为妃嫔的女子。但看傅映风就能明白，范夫人是才貌双全的宰相之女。没有任何地方配不上官家。

“秦侯在世时，他向范夫人提亲还是朕陪着他一起登门的。朕那时还是建国公，还玩笑说，将来秦侯家中若是生女儿，朕就让儿子娶了秦侯的女儿。”陛下带着回忆的笑了笑后，突然一转，“听说你拒绝了和赵若愚的亲事。果然如张夫人所言，行事颇知分寸。”

“……？是，陛下圣明。”她几乎没反应过来本能拍马屁。赵慎便笑了起来。皇帝最后拐到了这件事上让她终于松了口气。

官家的意思赞许郑家进京城后很有分寸。

“寒家自知出身不高，不应该冒然和宗亲联姻。”

“康安县夫人，时常在朕面前说过你懂分寸……”

“小女惶恐。”

生为泉州来的商女，姓赵的儿子是不好嫁的。她觉得自己真有先见之明。在她明州城月夜比试参选后，张夫人见她立意要进宫才和她交了底说了大实话：

“我的儿，你运气不好。年前官家就因为大刘贵妃的事而大怒，为了太上皇又不能抄家牵连贵妃家人。贵妃病逝后这事就杀了宫里几个大档就糊涂过去了。官家心中不悦。你切记外面传的宫里娘娘们喜欢水晶首饰的习惯不可信。大刘贵妃最喜水晶。自先郭娘娘去后除了她谁还能到手？你用这些恐怕叫官家一见便疏远厌买憎于你，叫你失了承宠的机会。”

这不就是正中她的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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