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亭里挂起了明角宫灯，她这一回进宫在御前对答越到最后，陛下冷淡的脸色越为清楚。

“本来，因着你生父献宝之功。你也足能封一个县君诰命。”官家看着跪在桌前，第二次说着不能奉旨认亲的她，她悲伤地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的县夫人诰命没有了。因为她违旨不肯认亲。

皇帝陛下就差没说，本朝历来有以荫恩官诰赎罪的前例。他没怪罪她所以她也没诰命了。

陛下无怒无喜，不再提平宁侯府，反倒突然问：“……朕有闻，郑家本有意送你到秀王府里为妾？”

“……是。陛下。”

傅九在旁边没出声，郑家三年前冤案里被张夫人所救，其中是有秀王世孙出力。郑老爷出狱时就有意让她嫁给秀王世孙为妾，将来就算保不了郑家平安至少能保她的平安。

这事他早听说过。

她和秀王世孙的亲事没成。因为秀王世孙和明州其他的公侯门第世家不一样。人家不想沾私商。人家是皇帝的本家处处保守低调。

郑归音觉得陛下没有马上发怒就已经是她押中一步，秀王世孙为了他们家的女婿程青云，必定在官家面前诉过苦了。

外面的流言不是她去传，多的人是在说卢四夫人为了自己的丈夫做世子，陷害了程青云。否则她那样的人，怎么就没劝阴程青云，他一个侯府世子何必出使？

官家就算是不信，但他总不能为了卢开音连自己家的亲侄子、亲侄女婿都不当回事？更何况，卢开音真的和他有过一段情又怎么样？

对于三宫六院的风流男人从来不相信的郑二娘子表示，皇帝就是皇帝。

“小女求入宫中为婢。”她伏下身。这就是人质表忠心的意思。

范文存在亭中，悄悄瞄了傅九一眼，暗想映风表弟太鬼也逃不过他的双眼。这小子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但看他斜着郑娘子那模样就是在生气！

“小女还有私商名单三千默记心中，愿意献给陛下。”她知道官家对郑家高抬贵手总是有原因的。

官家终于长身而起，出亭而去。她附地不动，终于听得官家在亭外咐咐：“映风，商家女参选的事。你和德寿宫采花使参详着办。不重容色唯重才德，若是才德不具，便另择丧夫无子有才德妇人进宫，宫试合格后补进殿中省二十四司局当差。”

“是。陛下。”

傅映风并不会把不重容色的话当真，同样应了之后瞟她一眼，果然见得她脸色就变了。她冒死争来这样的好事，难道最后反是便宜了茶酒司打杂本来还要熬几年的纪鸾玉！？

“德寿宫的女官果然被贬出宫了五十余人？”第二天她才刚起身，正和郑锦文问这事呢。宫里的范小学士就来传旨了：“郑氏义兵，经查原襄阳水师小校。三十年前靖难之役护卫太上皇有功。多年流亡海上未曾投敌降虏。朕嘉其忠勇赐郑大龙从九品承信郎之职。恩荫长子。其长子郑锦文有职为六品吏部主事，不封。故特赐其次子郑抱虎无品下班邸应。其女郑氏参选德寿宫。钦此。”

郑老爷得封了承信郎是武官从九品，郑锦文有了比爹还高的差职皇帝就不封了，给了次子郑抱虎一个武官最低的无品下班邸应。至于郑二娘子在兄妹们里排行最后什么都轮不到，皇帝只确认了她参选的名额。

郑锦文早得了消息在家里等着，她欢喜不尽地跟着兄长一起接了旨，从范小学士嘴里得到了消息。淑妃确诊怀孕今日便告病，托了张娘娘主持宫务呢。

“你们是不是早知道消息了？所以你就盯上参选德寿宫？德寿宫的女官今天突然被贬出宫了五十余人？”范小学士追问着，她赶紧就摇头，决不承认确实是听过风声：“我才刚知道呢。”

“你已经知道了？果然张娘娘刚插手宫务，张家在宫里的消息就灵通多了。”淑妃家的亲戚范文存很阴险地看着她，她只当没听到，陪笑着小声打听：“傅九呢？”

“去帮苏班头争宠了。”他叹气，“这全是为了你们家。他真是胳膊肘向外拐。”

“……”他帮着苏庶女，怎么就是为了郑家！她暗骂着送了天使离开，再次和郑大公子在家里确认了德寿宫里的消息：与大刘贵妃相涉的女官全都被贬了。

“对了，宫试的事听说了？听说是你在官家面前求的？

郑大公子接了旨叫人收起，郑老爷三十年前的忠勇和多年在海上飘流的苦有了回报，他生为长子也是春风得意，揭袍坐下来吃茶，嘲笑着妹妹，“我说你，如今宫里的青衣都喜欢你呢！你犯得着这样讨好她们？”

“……我怎么了？”她莫明其妙。

英雪殿前禀事的女官们进出不息，气象可谓是一新。挽迟同样听得风声，到了内殿寻了机会向张娘娘密报：“娘娘，如今娘娘第一日主持宫务。宫中四处都在传颂娘娘的贤明。”

“本宫还未主持宫务，只是帮淑妃姐姐分忧罢了。”

张淑真放下了批文的笔，抬眸颦眉，耳下的珠坠晶莹不及她的眸光，“宫里为何有这样的传言？”她自有满腹才华和干材，但还什么都没来及施展呢。

“不是娘娘的吩咐？”挽迟也惊讶了，连忙把宫里的传言细细禀上，“连奴婢也以为是郑二娘子听了娘娘你的吩咐，用她本应该封县夫人的体面在官家面前换来了今年增加了一次宫试——”

“郑娘子？”张淑真一听这姑娘的名字就没好气，还得问清楚，“她怎么了？不是听说只封了郑家老爷和次子，她什么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