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小看我。”她根本懒得理他,傅映风和她家的郑大公子一样,自负得让人看着就烦。不就是拿定了她不如别的美人们过不了?就算她撞大运过了两轮他也能把她的名字刷下来?
“不要动公主。其他的就随便你罢。我知道世上总有些傻大胆非进宫见见世面才行。”他笑着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侍奉陛下却是没有份的。”
她扭曲着脸瞪他:“我不侍奉陛下,在宫里也有很好很好的前程!”
“……知道了。宫里内命妇的事情,我不比你张干娘明白?”他自然看穿了她暗中的第二手盘算,但压根不打算当她认真。
宫里在殿中省六尚二十四司女官之外,有内侍省,有不论男女依旧例皆可以争一争的内藏库官。还有一处只有女官才能进的内夫人阁。
但内夫人阁是那样好进的?比宫妃都难做。
她的干娘康安县夫人也曾谋过内夫人这个差使却无此资格。
“我和范文存,你看好谁?”她肃然问起。果然她没放弃张干娘曾经做过的差使?
“……自然是你。”他知趣地笑着,她看出他就是敷衍背地里一定使坏,她想想她也使坏不让他做驸马讨好公主和潘府勾结,便很是心平气和地哼了哼。他挑眉,低声笑道:“你们家这回是赢了平城郡王,但还是要小心。燕国公夫人太大意又得罪了所有的宫妃。她输就输在自己人都嫌她碍事。”
她听明白,哼着:“知道。至少平宁侯爷就绝不会为她求情,他家程美人怀孕了呢。”他颔首笑道:“你也不怕她们那起子人,如今腾出手来先收拾了你们郑家?”
“官家不是没有驾崩?我为什么要怕?”她诧异着,暂时没再问他心疼公主,他是不是要做驸马呀?
倒是她说官家没驾崩的话让他脚下差点一个踉跄,苦笑回头看她,她还一脸安慰地说着,“你看,我家爹爹做了张夫人的上门女婿。我们全家就是张夫人的继子继女,张夫人不是官家的乳娘也是保母了。不是保母也算是启蒙女师了。我们家不就是官家最贴心的那一拨?”
“……你想得美!”
他哭笑不得,离开时顺手抄过了她手中的御扇,也没理会她在后面小声地唤着:“喂,把我的扇子还给我!那可是揭发李贺泄题的证据。”
“……”他都顾不上笑骂她,眼下两位宫妃移交宫务,圣寿后宫人疲累,入夜就是宫规最松弛的时候,倒不怕她在殿中省出岔子。他依旧洒脱地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这才转身离开。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额头上的冷汗全流了出来,紧握那扇子,暗骂:他知道泄题的人是李贺!但也没料到这还有物证!
她在殿中省柱子后叹息着:她对傅九真是太好了。太痴心了。这事只拖了大半年就告诉他了。本来她还想用这事讨好张娘娘呢。
“来人——去值守房里把这半年的巡守帐子拿来!本官查看!”
他的心性是早就被少年时的人生起伏磨练过了,再乱也能缓步入天武衙门,郑姑娘总算在紧要关头说了实话,他赶在值班房中叫了衙门里的几个文吏来。
接着,他让人急请了殿前司衙门的司法参军许长宁。
许长宁和他商量了两三句,也不多问只咋言叹着:“我就知道吧。你们家的娘娘一怀龙胎。这事就一波接一波地来了。”
“怀不怀也要来。皇后位只有一个。”
“凭这事,这郑娘子对你也不错了。这事要是告诉张娘娘,你们家范相公要被李贺连累。淑妃就失了大援了。”
“这是张娘娘向淑妃示好。”他失笑瞥着好友,才不会上郑二姑娘的当。许长宁一怔终于想明白,傅九突又笑了,“自然也是因为郑娘子心里有我。我亦是真心待她。”
“……”你的脸皮还能再厚点?许长宁觉得好肉麻。
“滚蛋——!”
许长宁没办法,被他差使着带着三名文吏进宫去了殿中省。瞅瞅郑娘子并没在。他有事到办没多看,匆匆到了御卫衙门值班房。有熟人好办事,转眼就找人花钱开了箱,暗中抄到了班直御卫这半年的值守册子,转头送到傅九面前。
傅九终于就翻到了那一天果然是李贺值守选德殿。
这事情办得极快,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不到。
他咬牙骂着,撕下了这一页帐子,袖了扇子直接进宫,赶去了选德殿。李贺正在殿里的御卫值守房里等着换班回家,房里空无一人,就他一个人团团乱转。
见得傅映风一头冲进来,简直是天降救星,扑上来急道:
“映风,出事了!香兰被捉了。现在在张娘娘那里问!”
话还没有说一句,这小子就被他扯到了外头。
“你是不是泄题给尉迟家了?”他压低了声音,急促问着。李贺半晌回不过神来,茫然看他,被他一拳打在了肚子上来,他弯着腰才反应了过来,咬牙忍着痛:“我没有……外面说是郑家……”
“你没有!?”他简直是气得想踹死他,“那些人现在不会动郑家!他们现在知道官家不会开海禁,私商里又有郑家这样的刺头。这一块不好啃!他们吃了郑家的亏就伸手到榷场上来了!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尉迟家!你说——是不是这批士子里有尉迟家的人?”
“……有……但……”
“但你个屁!李家和我们范家都要被你连累进去!”这时,他终于就惊觉,看向了前殿内,“刚才你说什么人在?尉迟香兰来了,那郑娘子也来了?”
李贺拼命点头,他如今也明白这回郑家泄题的传闻根本是障眼法,针对着是尉迟家、范家和李家来的。
李贺的脸色蓦然发灰了,拖住了要走的他,急道:
“映风——我没想到。我就听了两句说是税斌题。根本也没有当回事。第二天在乐燕歌馆喝酒的时候告诉了香兰的堂哥。他不考!后来他一直避开我,我猜他家有几个远族的贫家子弟一直在江北边关泰州尉迟家的家学附学。他们这回进了殿试也应该是末几名!我前日里还问过他,他一直和我说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错!你就咬死了不记得了!”
想起尉迟那几个公子还算是精明,再想想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把兄弟蠢成这样了,傅映风简直是热泪盈眶,“罢了!郑家娘子今日正好在宫里,她是个可以商量的人,我不要脸皮了再去找她商量这事——!”他觉得被李贺拖累在郑二姑娘面前大失面子,狠狠又是一拳头打在了他的肚子上,“记得你欠我的帐!”离开前,他咬牙踹着李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