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归音听到范小学士的转述,苦思冥相,难免和同为选女香兰互相参详着就提前做了一回女官,还有贺双卿作个参谋,否则万一进了掌仪司这小小差事落到自己头上,竟然是摆不平。
郑二娘子虚心请教得意洋洋的内廷范小学士:“…范大人,掌仪司在这回圣寿前通知了你和傅九…傅大人,也通知了张文宪张大人,这不就是知会了宰相府?”
傅九在等贾内人的消息,他们这几人就都没有离开。三女凑在侯见房本是为了和范文存对词,免得遇上太后、官家要问起时互相穿梆。难免又说到以后主持宫务的张娘娘、
“当然没有。”范小学士得意洋洋,坐着喝茶,“我们几家谁敢来知会?也就是提醒了我,提醒了映风——掌仪司也提醒了张文宪。就算是知会了各府宰相了。但我们都有官职都要随驾。可不是宰相本人!”
“什么,还要知会宰相本人!请相公大人亲手画押?”她大惊失色。连贺双卿也眼露难色,香兰佩服地看向了朵殿廊下佟夫人等几位女官。三女皆是心惊又同情,在宫里做个守规矩按章程办事的女官可不容易。
傅九忍不住笑了,在房门前回头看看她们,笑道:“也知道我们在外面当差不容易了?哪一处衙门里不是这样的章程?”
三女一起横眼看他,他这样的宠妃弟弟并宰相外孙有资格说这话?范小学士向傅九挤眉弄眼一起笑
了一回后,这才咳了咳,小声继续指点着娘子们如何做女官办差:“明白了?佟夫人难道还敢差人去知会张宰相和我祖父,让他们签字画押,表示她知会到了?宰相府和黄院子里是绝没有这个画押公文的。”
“但…有家仆?”贺双卿果然聪明,沉思问了一句,“我往常见相公来上朝,身边也有老仆画叔跟在了政事堂。”
她嘴里的画叔是范宰相的心腹长随。平安都跟着上朝、跟着去衙门的。
“没错!但家仆就是家仆!我祖父身边的范画儿。张宰相身边的张富儿都跟着,平常我都要陪笑叫一声画叔。宫里是一定知会过他们的,但家仆却是不配画押的。”
三女不由得面面相觑,范文存语重心长:“没办法按章程办事,就得有好人缘。就不能撕破脸,翻脸了一查人人都有错!谁也逃不了!你们明白了——?”
“…”这话真不中听。她暗暗想着,这若是真办差随时被抓把柄!她这样得罪人得办太多,随时就是被赶出宫的命?
她觉得范小学士这样三榜连中、宰相外孙、陛下宠臣的人物,人生可谓是一帆风顺向他请教了根本没有用,顿时又察觉出傅九的好。她转头看他。傅九却微噫一声,瞟过了门外走过的人影。
郑归音一抬眼也立时站起。她认出了是张家的大公子张文宪,他终于也来了选德殿。
殿里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活生生姐弟恋的八卦,然而张娘娘根本都没见,只有女官挽迟无奈出面传了话:“押下再审!”
燕国公夫人直接被蒙了双眼,堵了嘴被押下了。
张文宪连妹妹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告知:娘娘累了。大人请回吧。
然而傅九和范文存互换了眼色,郑归音也回过味来,燕国公夫人毕竟是逃了这一回。
尤其是天武官冯都头走过来,低声向傅九禀告着什么。她琢磨着,要是没有他身边两队天武官随时听命,可以去黄门院子里找几百名宦官手上查抄公文,张娘娘这一局是赢不了的。这不就是傅九为张娘娘出力了?
张娘娘她亲哥哥张文宪手下也有驼院一批宦官和宫外厢军二三千杂卒。但他如今是一味要庇护燕国公夫人的。
脚步声在廊上响过,没等到好戏和的佟夫人怒气冲冲地走了,郑归音瞧着她们一行女官在夜色中的背影,不由得也同情。
能仗着老资格让范文存、张文宪、傅映风这样的高官子弟并外戚子弟签字画押,这位佟夫人就已经算得上是尽忠职守,雷厉风行了。
但在张娘娘这熟透衙门公文的相府女公子面前,女官们想用宫规耍手段,人家也和你来这一手。
郑二娘子想到这里,叹着,尉迟香兰唏嘘着也坐在另一边说着:“双卿姐姐,我听明白了。果然就是宰相的女儿会做事。”
“是会做官。”贺表妹轻轻笑着。
贺双卿放下饮了半口的茶盏表示宫里的茶不怎么样,但宫里的事让她受益匪浅,思索着:“其实还
有别的法子——”
嘴上这样说着,她和郑归音对视了一眼,郑归音同样在琢磨这事如果落到她手上,她要怎么办?
她一转眼珠子就明白,她会叫冯虎、季洪去查查佟夫人有些什么收贿受贿的阴私,拿来威胁威胁。
她这样想着和贺双卿对视之后,贺表妹瞅瞅她,突然道:
“我知道有别的法子,就是不知道怎么做。”
她眨眼笑了,翻找对头的阴私把柄也要像她郑家这样拼死拼活干了三四年翻了大案干得熟门熟路才行。贺表妹不知道怎么做那是理所当然。
傅映风等着去见张修媛,靠在门边,闲得无聊刚要开口教教贺表妹,见她得意洋洋和贺表妹嘀嘀咕咕,索性不开口,尉迟香兰不笨,正和范小学士嘀咕了一句:“文存哥哥,我要是找着机会,就在宫里没人的地方截着那位佟老太太,用拳头单独吓唬她一顿。”
“…你当宫里的禁卫是死的?”范小学士恨不得敲她的脑袋,“回去问问你们尉家的那几个阴险小子,怎么就宠出来你这样的呆霸王!三衙禁军里的统制、殿帅倒罢了。下面九位指挥使,二十七位团练使少说有五六位拜了佟夫人做干姐姐~!其他的跪着想叫她干娘,她都没功夫搭理!”
这话一说出来,贺表妹和郑归音面面相觑。郑二娘子暗悔这几天忙着和傅九混,忘记去张夫人那边去补补这宫里禁军的课,她当即转口,自语着:“比起张娘娘。我想的法子还是太粗糙了太不上台面了——!我们都是会诗书,家里有脸面的人。使出来抓人家阴私的法子人家心不服,背地里还要嘲笑我们是宫外来的土包子了。
贺表妹见她的口风转得这样快,瞅了她半晌,又看看门前含笑的傅九,贺娘子突然笑着:“郑娘子,听说你不肯给十六表哥做妾?十六表哥可是个好的。很多娘子们抢也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