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香兰来的时候还带着堂兄尉迟大公子,成年公子们寒喧着,小公子和小娘子们人一多主意就不一样:“依我说!清明必有宫使出地祭城外靖难将士大坟,咱们也去祭一祭?李贺哥哥刚才说了要先去祭的。咱们就在那边附近借一个园子攒宴?”
“果然就是李家的娘子才能说这样的话——”
听着这话,连贺双卿也笑了,春雨丫头送茶进来,悄悄瞟着最陌生的尉迟大公子,暗想着难道这就是文存公子给娘子看中的相亲对像?
尉迟大公子并不知道自己被怀疑为相亲对像,范文存也绝没想把贺双卿嫁到楚州那边关军州里去,他只是觉得很累,小公子们终于听明白了哥哥的吩咐,一窝蜂散了,带着小厮去办差,他捶腰拍腿的埋怨傅九:“折腾死人了。你也不帮帮我——”
小娘子们有贺双卿、香兰带着一起带着说话吃茶,傅九拉着范文存坐下,笑道:“有弟弟不好?咱们也吃茶。”又看向尉迟炯,笑着,“尉迟兄觉得如何?”
“自是如此。有事弟弟们服其劳。长兄如父就是如此了。”尉迟炯是长房长子,当然觉得弟弟就是用来差遣的。
让弟弟们当苦力,成年公子们一派安闲,坐下吃茶准备一切由弟弟们安排就绪,只等着他们大摇大摆去玩,范文存满意地觉得有了成就感。闲谈了一些京城朝事。
“北国国主有意来巡边?”
听得尉迟公子这话,范文存手里的茶盖重重一响撞上了,便是傅九也吃了一惊。
“必是有大事!”
否则有几个皇帝突然京城皇宫不呆,御驾跑来边关巡边?
“莫不是虏军准备大举南下?”
范文存站起,负手思量着,咬牙有了些后悔,“本也以为祖父是老成谋国,但对面若是南下先打过来,我们要如何应对?许是官家和张相公一力坚持北伐才是对的——?”
他们在屋里,隔壁是小娘子们,似乎感觉到了兄长们说话的沉重,声音渐渐小了。
傅九思索后,却摇了摇头:“不像。宫里没有动静。国主巡边,边军必有谍报到枢密院。现在官家并没召左右宰相问起此事。京城里最大的事只有两年,其一是张相公有告老的风声,其二,还是殿试结果。”
听得这话,便是尉迟炯也放了心,范文存放心出了一口长气,自嘲着:“果然陛下说我年轻毛躁是没错。”
太沉不气了。
尉迟炯却是着意想结交这位官家跟前的宠臣,笑着排解了几句,傅九反是笑着看他:“尉迟兄是榷商大姓子弟,如今还有功夫来京城,想来北虏大商那边也透过风来,说两国边事一切如常?”
“确是如此。”他没有否认两国的边关榷商时有消息往来,傅九知道这是为了生意,听他透着话,
“国主巡边确有风传,但他们边州军将也并未见得燕京城有旨意来。只不过,这话我亦不敢深信他们。”
众人皆是颔首。
谁要是一门心思相信敌国榷商的话那就是傻瓜。
“我只觉得北国国主还未立太子,应该不会大举起兵。更不会御驾亲征。”
“正是如此!”
这一说,诸们公子亦都开颜而笑,纷纷附合,傅九心里有数却是诧异看了他两眼,没料到他一个商家子有这样的见识。
公子们议论时,一时间又都想到了官家还未立太子,官家恐怕是想御驾亲征的,
否则他在宫中射殿天天练骑射是为了什么?宫中不时还有马球比赛是为了什么?
“上回北伐,头一场大胜时,陛下就要亲征。结果转眼前军溃散大败了一场死伤无数。根本没有机会离开京城。”
“|东宫未立。眼下恐怕也不是第二次北伐之时。”
大家都很含蓄,没说陛下万一英年早逝总得有东宫继承皇位才行。
香兰有些担心他们在说什么,溜过来偷听了两句,回去就和贺双卿说了,骂着:“都是那起子鼠辈,胆小误事的将帅竟然敢无旨撤军,竟然自己逃回来了!就应该杀他们的头——!陛下十多年前北伐时就是太宽厚!”
贺双卿知道这是她的恨事,她的父兄就是因为北伐军几路大军中突然有一路将师撤军溃败,他的父兄才战死。她轻声劝着:“映风哥哥的父亲也是如此被连累了。你心里伤心,但你看你冒名参选,可有官府发落你?你再看看他——别人还要以为他爹爹是投降。”
尉迟香兰却是记了档的忠烈之后,官府里知道报上去陛下也要免罪。不少事就睁一眼闭一眼地算了。
李贺拉了拉傅九使个眼色,他便知道这小子是在说,尉迟家大公子值得一交。他难免横眼:废话,尉迟家不厉害,你会嘴漏泄题出去。
不就是被他们家知道了?
李贺被他拿着这个把柄,只能搔头被他用眼神痛骂,傅九哼了哼,瞥过尉迟炯起身叫香兰到廊上,外面丫她的头过来递了披风给香兰娘子,她果然也被堂兄一顿骂。她有些咳嗽。又非要出来玩。他骂着:“姑娘家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不受惜名声——!胡乱参什么选?跟我回楚州去!”
“我不回去!我有仇家要对付!”
“你能有什么仇家…”尉迟炯哭笑不得。
傅九却深知,尉迟炯此来京城,有三成为了香兰,另有七成却是为了殿试泄题的风声,上京城来看风向。
这事不仅他,连郑二娘子都知道尉迟家掺合进来了。她在宫中时提醒他李贺泄题时,她和他早就提过:
“傅九——李贺倒不奇怪,你和尉迟家也有来往?他们家听说是榷商。”
“义父承了香兰父亲的情份,一再照顾他们家。再者,军伍出身的殿师们,多少都和榷商有些关系。否则饷粮不足从哪里来补?”他笑着这样解释,并不否认他在边军呆过确实和榷商有关系。
“但我不是还在明州水师里呆过?”他笑着。她在宫檐角落里,自然就被哄得喜滋滋。
傅九的父亲若不是早就和许、苏这样的海商官商在来往,便是有千万种阴错阳差,他不会来到明州城外的郑家货栈查私商名册,她亦无缘与他相识。
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