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子。我明白了。”
他恭敬回答的时候,在内心是对柳空蝉绝了望。虽然公子并没有把柳娘子收房,但这样下去,他完全不是公子的对手。更何况他家三代忠心老侯爷,他绝不敢和公子争女人。
傅映风才不想理丁良这蠢小子,因为事情有了转机,傅映风喜不自禁,把名册丢在一这,起身拉着五庶兄一起观景。他容光焕发,绯衣黑帽,玉带玲珑,一时间果然是风姿卓越,他在看选女,却引得岸廊内的选女们羞涩注目,频频看来。
他眼中放光,在湖边看到了郑归音在越女廊外徘徊的身影。
“她怎么不回席?难不成是有人不识趣在席上为难她?又说些外室不外室的话?”
他这样一想,立时就心疼了。这时他还没有收到范夫人送来的名单,不知道郑归音的名字也在其上。
郑归音在湖边走来走去,等着嫣浓回消息。她在傅家有眼线,消息灵通,但范夫人心思慎密,她身边用的婆子都是从秦侯府带过来的老心腹,她没办法收买人直接把她的名字撤了。
于是她只能盼着傅映风出手。
所以,她再一次下决心,不使性子和他继续吵。万不得已,她还要去亲自见他。
“傅九他总不至于烦我烦到赶我进宫,去侍候皇帝?”
她在林边突然停步,没有信心地回头看向了逢紫,
“我知道昨晚那柳娘子只在他房里呆了半柱香的功夫不到。但她明明是他母亲给他做妾的。他就不能送回去?我怎么知道柳娘子早早离开了是不是因为她自己不情愿他才没得逞?难道还是我的错?我把宫玉都还给赵若愚了。他问都不问就对我发脾气?”
逢紫愕然后忍笑。姑娘本来断定,凭傅九公子对她的情份,绝不会把她的名字写上名册?
却还是如此患得患失。
“姑娘,你放心。这事和傅九公子无关。你叫人传了那句话就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了。”
说话间,嫣浓那丫头跑着回来报信了,看那喜气洋洋的样子,郑归音的心终于也踏实了,逢紫看着她的脸色亦笑道:“姑娘你还有什么还不放心?“
郑归音突然间又很委屈。这事明明就是傅映风错了。范夫人突然对付她,也是傅映风的错!她继续板着脸。人影渐近,来的不仅是嫣浓,丁良亲自来了。她微怔,心情又是一变唇边不自禁就带了笑。
“郑娘子。”
丁良赶上来施礼,陪笑着,“我们公子说,全是他不好。求郑娘子别恼。这会实在不方便。等到傍晚起风了,钱园里十六桥上有风筝会。大伙儿去那边玩了。他亲自去到五梅轩求见,当面和郑娘子陪不是。”
她矜持着点头,打发丁良回去。还叫赏了丁良。但等她回席坐下,瞧着范夫人身边的婆子去送了名单,又瞧着楼船上放了一只小船下来,竟然是他差了柳空蝉来回见范夫人。
“这是把她当成个心腹人了?到底是家生子?”
她暗忖着,先前的不快涌了回来,暗想着:他傍晚来找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一句也不信!
船上的傅映风知道她爱吃醋,但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他不得不差了柳空蝉去见母亲。本来,他想着晚上能见到她,忍不住就叫人再换上了一桌酒菜,与五庶兄同饮。五公子瞧了九弟半晌,瞧出他喜上眉梢,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他春风满面地敬了一杯,这时就有范夫人身边的婆子送了名单来,他接过来,正细细看着。傅五公子瞅着九弟,突然明了九弟竟然私下有喜欢的娘子,看起来就是郑娘子?
两人这样别扭是刚吵了架?
“九弟,这事不好。四婶娘要是知道了——这就麻烦了。那郑娘子不是也在席上?万一她被你娘看中了写进了名单……”
傅五公子很聪明地想到了危险,因为傅映风打发走了尤婆子,正皱眉看着名单。
“不妨事。我早有准备。”
好在他成竹在胸。
“来人。”
他唤了柳空蝉去回复老娘,这才在船边眺望着郑归音所坐的席次,无奈道:
“不为了防这一手。我也不收侍妾在身边叫她不高兴了。我娘可不好说话。”
散席之后,十六桥上的风筝在傍晚时分飞起。几百只飞禽走兽,人物字形,各式各样的风筝足足覆盖了湖面上大半边的天空。其中还有瓦子里专门请来的风筝师傅,在天上玩出了无数种的花样。桥上、船上的宾客们叫好声不绝于耳。
下场的年轻人玩得尽兴,坐船吃席的老爷夫人们也觉着有兴致。
到了入夜,依旧有人挂上了风灯,在天空里放着。几条画舫横过了湖面,丝竹声起,钱家的家伎班子在月夜下吹奏,沿湖的院、阁、楼、轩里都听得到幽幽动人的曲声。
喜欢热闹的则去了桥上,看着钱家从瓦子里请来的水傀儡班子玩把戏。就这样再熬到了深夜,傅映风终于见到了郑归音。花香在晚风中散开了,就像是无星的夜色一样醉人,他隔着五梅轩的后门门缝,看到了郑归音和他一样悄悄而来的身影。
“还在生我的气?”
隔着两指宽的门门缝,他柔情似水,半点也没有白天吵架时的黑脸,
“我不是想收她,是不得已。”
他说的是柳空蝉。
“等选女的事办完了。我就让她另嫁好不好?”
漆黑的夜里,只有他和她的双眼闪闪发亮,还有五梅轩里几处画阁的灯光。他把手指伸进了门缝,她在门里没吭声,轻轻地伸了一指和他纠缠在一起。
今天算是虚惊一场。
她的名字果然没能过他那一关,今日在席上看到柳空蝉从他的船上下来,去范夫人席上取名单的时候,她就突然明白:
他那晚不彻底拒绝范夫人送他个房里人,是有先见之明。
与五梅轩的后门相隔不远,在同样夜空下,柳空蝉也在斜风细雨楼里独自关了门在哭泣。
今日她被范夫人责备了。
“你忠心公子是好事,但也不要纵容于他了。别忘记我让你去他身边的原因。”
今天在越女廊,范夫人在席上看到她的时候,叹了一口气,
“他叫你来还名单,你就应该找借口推托了才对。”
“……是。”她心慌无比,那一刻才终于明白:
公子这是在威胁亲娘,敢写郑归音的名字,这侍妾也不要了。范夫人本来是想用进宫的名单彻底把郑二娘子赶出公子的视线。但她柳空蝉却坏了事。她趴在床头哭着,不想叫人听到她嘴里喃喃的咒骂。
她绝不会输!
郑家的那名娘子,绝不可能嫁给公子的!因为夫人说了。
“我送你到我儿身边,是因为慧儿娘子毕竟是贫寒出身,又有些势利。不及你从小在侯府里长大,家里又富足。更清楚分寸。慧儿娘子有不当的地方,我儿不可能时时看着。也就是你要向主母规劝的时候。你以后遇事要多思多想才好。”
范夫人让她做公子的房里人,是要抬举她做管家姨娘的。赵慧儿就算是正妻,也不过是个空架子。更何况是郑二娘子?
“我不会输。我不会输……”
夜风吹散了她的哭声。桂妈妈在房门听着动静,也瞧出这个家生子是个有心性的,等闲不会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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