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想一心备考,却觉得手上要料理的事务越来越多。躲到报恩寺也没有用。为了省事,郑二娘子果断下决心要破财,看看莫婆子:“平常大郎给她多少一笔?”
“十二贯一笔。”
“确实不少了。难怪……”她微吃惊。
这就是出门一趟办差,郑锦文给她补贴一万二千文了。顶得上十二两银子。她难免也肉疼,她在京城可不用和郑锦文一样和外蕃海贼、大商谈生意,随时防着要翻脸见血。小蕾果然会察言观色,知道她舍不得,连忙又试探道:
“但我觉得大郎说得对。多赚些钱不会错,我想靠力气赚钱——而且去相扑,我力气能练得更大,对二娘子更有用。还请二娘子示下。”
这丫头换了主,马上就换了腔调,垂手恭敬问着。倒叫她看出,这丫头是被郑锦文用心教过的。
她打量着,也觉得这姑娘皮肤亮滑,长臂长腿,身姿又婀娜又矫健,个头不如雷娘子但也和郑锦文快一样了。这小蕾像是北边山里的小兽一样。春天燕京城外的山里,经常有一只只年轻带角的漂亮鹿儿在奔跑。
它们生机勃勃,仿佛只要一掀鹿角儿就能把一头老虎揭个大跟头
看着这样的女力士,她也很愿意在她脱光光相扑的时候给几文钱捧个场,她还是叹:“你愿意脱光打相扑,又不怕有人敢欺负你。本是你自己的事。但跟着我,我不方便——”
她正经看着她,双手交后在膝裙上,一字一句,“这里是京城。我会丢脸。我加你十四贯一次脚钱。”她再加了一句,“我在京城里得罪的人也不少,冯虎是男子。京城里的规矩多。我有你也稳妥一些。”
说到这里,她看看这丫头,这真不是郑锦文故意送给她的?但她一点也不感激,郑大公子是觉得她替张娘娘办差,很有危险吧?带着这丫头更好给他的心上人张娘娘卖命?
旁边逢紫也隐约有了猜测。其实二娘子也许真需要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京城里不是泉州城,冯虎是绝不可能跟着二娘子进出公侯府内院的。
“小的明白了。”果然,她听到了十四贯后就低眉顺眼,把那双亮亮的核桃眼儿也藏起来,“小的从不让大郎丢脸的。亦不会让二娘子丢脸。我听说二娘子身边有几个妈妈很是有些本事,小的跟着她们学。”
“……你知道就好。”那几个婆子是三郎亲娘留给他的人,她笑着,“我上京城的时候,三郎在海上不方便,打发过来叫她们跟着我的。”
其实郑家的贼婆子很多,郑二娘子也很胆小早有准备,所以不多这一个的。
“但你是大公子亲自调养出来的人,自然不一样。”
郑归音终于想明白,这还是郑锦文让她帮着给这丫头找门亲事。逢紫同样明白了。甚至还瞧瞧冯婆子和嫣浓,冯虎的亲妈也绝不是软脚虾吧?嫣浓就更不要说,非常喜欢打架。
郑娘子让小蕾跟在身边,让冯妈妈带着她下去歇息,果然见得冯婆婆转移了注意力,老婆婆慈祥拉着这小蕾的手,怕也是在想着怎么把这丫头教明白,就没空多想着郑老爷二婚了。
比起家里有丫头一心想脱光光赚钱,老爷二婚根本不什么。那正是太正经太规矩了。
她暗笑着,多亏这娘子长得还行,只要好好攒钱备嫁妆不愁没好亲事。郑娘子自我安慰着。而且也不怕她出嫁后被丈夫算旧帐——谁打谁还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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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傅府里到底没等到大儿子回来一起用饭,月上梢头,傅九从城郊傅家的坟地骑马回府,在岸边烟波间,遥遥听到了唐菲菲的曲声,他便在西湖水面停马。手中鞭子一指:“那是郑锦文的船——?他不是去了郑老爷的庄子?”
傅九瞧出了船上是郑锦文,这人明摆着是溜出来玩耍,在瓦子里叫了乐燕歌馆的席上船游西湖,“他和唐菲菲最近倒走得近?”
他有了疑惑,唐菲菲其实是卢举文的人不是?锦文是什么打算?
他勒了马,在马背上沉吟起来,随口就吩咐,“去报恩寺。”
丁良能明白公子的心思,如今李副相和张相公在政事堂为开海争吵的事,过几天恐怕就渐渐传开了,公子还是想去看看郑二娘子。
“公子,不方便直接去白象居——”
傅九不出声,瞥了他两眼,丁良就领悟了:既然住在寺里,说不定郑二娘子去佛殿上烧香呢?说不定,她终于觉得进宫争开海的念头蠢得很,突然开了窍到大雄宝殿上烧香悔过呢?
丁良觉得公子这一心想碰运气的心思不太好。但今日不去,以后恐怕没机会再好好说话了。
“公子,新的禁海令大约什么时候颁下?”
“……过几天就有了。”他淡淡然,落在丁良眼中这难道是在故意装成若无其事?但再听了两句,丁良又佩服不已。傅九催马入城,向报恩寺而去:“禁海令颁下之时,恐怕是赵若愚殿试出来最得意的时候。正好让他明白些事理。别以为在京城里有了清流的名声就可以帮着郑家开海了。”
只要重新殿试,赵若愚那是一定会中的。连丁良也明白,所以公子你对付情敌是没错的,他想着,但郑娘子会气得和你翻脸绝交你不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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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公子来见郑家的二娘子?这时辰——?”他在报恩寺大雄宝殿上敬香,就得了这消息。报信的丁良没敢出声,心里也在咋舌——他以为公子必要发怒。
郑娘子不会是得了消息,故意气公子吧?方才他们九公子进了寺门,见得佛灯高燃,知道女客毕竟比白天要少了许多,还极有分寸地说:“这时辰,确实不方便趁夜去白象居,郑锦文不在反而更不方便。”
“正是如此,公子。”丁良连忙附合。
傅九丢个眼色,自家拾步上阶,在大雄宝殿上敬香。月光照阶,丁良机灵溜走,找了相熟的知客僧打听白象居郑娘子会不会在入夜人少的时候,来前面敬香。
他自然会说话,绝不提郑家,不过是问着:“大师父,空着的客舍还有几间,已经租下的又是什么人家?我们夫人喜欢安静——贵寺却是香火太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