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平常就是这样——!”腾云委屈得不行了,被踹得倒退好几步,瞪大眼睛嚷嚷着,“公子知道的!伏安哥你也知道的!我打人不管男女的。”
“……小孩子你也欺负!公子真是没看错了你!”
伏安倒是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不可能还能跟着公子,叉腰骂得他狗血淋头后。赵若愚便无奈出声了:“腾云的脾气得改改。进京城了本来也应该改了。这里不是泉州城,番人没有特许是不能进京城的。你不许再在外面打架。”
“……是。公子。”
“都有铃铛,你们一闹就叫人听到了。怕他们人小,在咱们家里遇上了事。”他顿了顿,眼睛透窗,看到了廊上的莫香翠和莫象画,他们两人正着大仆在挑水浇花,花丛掩饰中两个孩子皆是粉嫩可爱,他微笑,“怕她们年纪小害怕。不敢嚷。自有路过的大人听到了找过来。”
他这一说,腾云就明白了,急得脸赤白:“我只是教训她几句,推她几下。没怎么她!”
“公子,小的以为女孩儿倒也应该。男孩儿……”伏安有些不以为然,觉得郑家的子弟太娇贵了些,男孩子就算被打骂几句,也应该撑住。这是来做仆人的?不是来做少年公子?没料到腾云居然也点头了,撇嘴:“私商家的就是这样?咱们泉州多契弟,他们海上人家的契弟最多。”
伏安一想就吓一跳,回身上前,附耳禀告:“公子。咱们府里来往的都是宗亲,不少也好这个调调。公子有两个堂弟在泉州城也有小戏子相好。这——”
赵若愚早就心知肚明,叹着,“这不行。咱们府里不能有这样的事。否则郑家那边不好交代。”
“是,公子。小的和大管事说一声。”
“让一个郑家的人做外面的副管事。内宅里也安排一个大丫头做内管事。跟着马婶子。其他的让大管事和马婶子看着办。”他持笔,腾云窜上去砚注水矶墨,一气呵在。惹得赵若愚微笑:“也长进了些。”说罢,拿眼看了看伏安,“咱们自己也慢慢在外面挑几个雇进来,不要宗亲人家。宁可用郑家的。过几年慢慢换就行了。”
伏安会意:“是。公子,还有老爷的院子安排好了,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把仆人安排好就行了。”赵若愚淡淡着,“父亲和母亲还在江西,未必愿意来。”
伏安想着,公子你真是太宽心了,以老太爷那脾气一定会来占便宜!
“郑娘子有信来没有?”
赵若愚低头写了一封信,突然问了,伏安一惊连忙道:“小的没收到——”
“我写了一回信过去,没见她回。”他也听说汪孺人把私商名单献给平城郡王,辗转落到傅映风手上的事了。
“还没有呢,公子。小的刚问过大管事。”
“她必定恼了。”他思忖着,“她早劝我防着云奴母女……”然而,想起汪云奴在小院里哭泣一场的模样,他又沉默。云奴她想自己立起来,难道错了?只是她想走买诰命的路子,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一旦东窗事发,不但是她的下场如何,他的士林清名也一并断送了。
但还是定定神,“给汪孺人母女留一处院子。就在大管事的院子附近。”
“是!公子。”腾云听了,欢喜得跳起来。连忙就出去报信了。赵若诚身为亲戚和大管事,赵若愚特意让他挑了一处又大又好的院子住。就在赵宅西角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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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归音都没来得及操心汪云奴母女,乔宅的事突然发了。
“什么,天武官衙门查封了乔宅?”她大惊,丢了充斯文的书卷,拍案而起,“他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是我们家的旧宅子,可以赎回来吗?他是不是收了卢参政家递的话了——?”
同样暴跳如雷的还有卢举文和卢、程两家的公子们。
“明明要到手的宅子,地契明天从禁军库里偷拿出来过户。我们也花了几千贯的财货一路打点!竟然半路出了岔子落到范衙内手里去了?他仗着是太上皇的驸马就敢欺到我们头上来了!?”
卢四夫人放茶起身,一路穿廊过院,来到卢参政的书房。推门直入,老仆也不拦她。
“叔父。这事件听着有点蹊跷?难道是范相公插手了——?官家又怎么说?”
卢参政被她打断了,倒敢不恼。放下了手中的诗集。安抚笑着:
“……官家只不轻不重说了他两句,听着倒是为傅家老九辩解。说他刚从明州城回来,还是改不了做税吏时的毛病。是事事为了充内库的习惯。你听听——”
卢四夫人听明白了,这是官家觉得傅九忠心又会办差呢。她沉思着,卢参政本来要开口,她又出去,在门前扭头笑着:“叔父的山泉水热开了,侄女儿来献献手艺。”
窗下有老仆煮茶水,搁在茶几,她盘坐在几前,亲手注水扬汤。姿势如行云流水。栏外的青池湖水,如烟云流淌。老仆人不由说道:“大姐儿,和当年大公子一个样。当年——”
要是仍在当年,大姐儿就应该是当皇后的命才对!
她宛尔一笑:“都说我和叔父像。如今也是宰相侄女儿了。”
卢参政隔窗立在窗边,看着侄女儿在栏上汪茶,虽然年已三十,但仪容风采果然是长兄的模样。他与长兄同母所生,又见得侄女儿才容兼备,只是运气太不好。
便是老仆心里,也在念着,侯府里的四公子无才无德,就是一个纨绔。哪时配得上卢家长房独女?
他叹了口气,招手让她坐在面前,慢慢说着着陛下亲从官天武衙门的横行霸道,他摊手无奈:“官家只让他不要威逼商人太过。这原本是郑家的产业。偏他在陛下面前振振有词,说是乔宅五年前曾经失火。差点波及宫城。这是巡火铺子有记档了。他拿这事做借口,说乔宅隔火墙没有修到足够高。必须得查封的。”
“……”卢四夫人听了还罢,反是呈了一副新得的名画给叔父欣赏,叔侄在书房里鉴赏议论了半晌,欢笑而散。她回头一转述,卢举文听了,崩了脸连摔了两个盏子。
“举文这孩子还是沉不住气,不如开音……这内廷相关的事还是得让开音多用些心。”
卢参政听得风声,心里有数,他一人在朝为参政,实在是分身乏术。
五弟来他书房里的时候,他就直说:“十七娘参选的事,让五弟妇去问开音。她们商量。你来参合什么?”
“哥——”
“开音她姓卢,如今的程美人也不是和飞鹏一母所生。你记着就是。”他还训斥着,“五弟妹平常的爽快哪里去了?你如今还吃她的话,受她的脸色?燕国公府都要抄家了!”
一向惧内的五老爷回房一想,有哥哥撑腰,/又有侄女儿撑腰,就狠狠和老婆吵了一回。卢十七娘在房里听得,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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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也从张相公的书房传给了郑锦文,郑归音在家里听到之后,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那狰狞的脸色和卢举文一样扭曲,她拍案怒骂道:“隔火墙修一修就好了!何必要查封?明明是我们郑家的宅子,怎么就落到官家的内库里去了!姓傅的上回不准我们家开海,这回是想和我们家作对到底了——?”
丫头们听着她把傅九公子骂成了姓傅的,就知道她真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