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太阳还没有落山,他笑骂挥手让人把酒菜撤下去道:“你又知道了!”看看外面桂妈妈在探头的身影,他压低了声音,低笑道:“我难道还不如赵若愚?听说他几日暗中和汪云奴在来往?我难道还熬不过他?
丁良无语地看着公子,公子已经沦落到熬日子争宠的地步?
“为了乔宅的事,她不愿意理我是理所当然。我是让她不欢喜了,让她出出气知道我难过贪酒。事情倒好办些。”说罢,又瞪眼看丁良,“别和你老娘说。外面就传我饮了两三天就自己振作起来了。我这样岂不是更让她省心?”
“……”丁良默默转身,晚霞红艳艳地映在了碧绿纱窗上,桂妈妈听得里面传来九公子的笑声,暗松了口气,亲自去催着他脱靴又伸手招了范夫人送给儿子的四个稳沉大丫头们,叫她们端了水进房,围着他漱口抹脸。
“从衙门忙完公事回来。也不知道叫人宽衣脱靴,自己松快松快。你七八岁的时候妈妈我没有教过你!你就让她们这样躲懒?吃酒伤身,这不是夫人时时叮嘱的?你们也不提醒公子!叫我回了夫人,你们仔细皮肉!”
桂妈妈骂着丫头们,他只是笑,范夫人转眼就得了消息,知道大儿子今日回家后没有借酒使气了,总算放了心。又含泪骂:“一不顺心就糟蹋自己的身子,我也是白养他一场了!”
傅小弟傅小妹正在书房外间写字,夫妻在书房内间坐着对弈,傅四老爷前阵子得了继子的暗示,连忙劝慰道:“罢了。只不过饮了几杯。”又笑,“他要是喜欢那郑家女,你想法子为他娶进来吧。我听说宫里如今越来越乱了。等他做驸马的旨意下来以后的日子也艰难。现在还是由着他吧。有个他心上喜欢的人陪着他就好。”
“我何尝不想——?”范夫人听这话心里熨帖,嘴上嗔着,她在明州城就打算替儿子把郑归音求来做妾,但人家不愿意。
当娘的愁着儿子,前院里傅映风送走了桂妈妈,傅映风脑子转得飞快,叫了人:“去整理府里的小画舫,明日要用。”
丁良知道他要坐画舫去接郑娘子,方便为她在灵山寺吃素席,素席倒罢了更重要的是为郑娘子引见慕容太妃,他连忙亲自去打理。
范夫人在房里守着小儿子和小女儿写字,听得尤婆子来禀告:“夫人,柳娘子来了。”她连忙起身叫人把儿女牵进了内间,“和爸爸去下棋玩。”转头唤了柳娘子进来,未坐下就问:“桂妈妈让你来的?”
“是,夫人,桂妈妈说九公子今晚只饮了两三杯就罢了。奴婢走的时候,正说着在衙门疲倦了叫放浴水。奴婢想是准备沐浴后早早就寝呢。”前几日喝到半夜人不人鬼不鬼,今天太阳还没落就要洗澡睡养颜觉,就为了明天玉树临风,柳空蝉没奈何亦是一脸无言。
范夫人暗叹一声,沉吟着:“郑娘子进宫的事怎么样了?”
“……是。奴婢隐约听公子和丁良在说,郑娘子怕是选不成的。第二轮的选试主持历来是掌仪司佟夫人。公子忧心郑娘子要生气——”
柳空蝉低眉窃喜,她到如今也不知道公子到底怎么打算,却恨不得郑娘子在第二轮时出个大丑,被佟夫人给个无德无才、不知礼数、不堪入宫侍奉之类评语。
到时候就算是公子想接她进府里为妾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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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她走后,范夫人召了尤婆子,拿了体己给她轻声吩咐道:“去请吕妈妈在掌仪司里打点一二,刷下郑娘子的名字也就是了。但评语还是好听一点。只说是——”她想了想,“说商女轻佻四字就行。”
“轻佻这两字岂不是有点过?”丁良从他老娘桂妈妈嘴里听了一耳朵,心道不妙。他哪里敢隐瞒着公子,赶紧就做了耳报神。
傅映风沐浴完还没睡,他听这话倒是没意外:“我早知道会如此,否则我急着非要见她为了什么?商女轻佻后面接着就是只能为妾。这评语落在她身上,母亲是防着她落选后嫁给张三衙内做继室离开京城。”
丁良一听愣住,这才明白范夫人的用意,暗暗为公子着急:“公子,就不说别的,郑娘子至少要得个贤良淑德的评语才不白费她砸的那许多钱?小的都为郑娘子想好了,就说是远从泉州而来水土不服,生了场小病没能过第二轮。这不就好了?”
傅九意外斜看他:“总算你跟着我久了,果然不笨了!”
丁良得了夸奖,还是为公子愁着小声嘀咕,上前为他整理衣裳:“我以为,公子你急着见郑娘子,是因为嫉妒吃醋——”这四个字说得极小声,傅映风忙着戴冠没听到,“公子把乔宅给了卢家暂用。眼看郑娘子要……”要把公子你甩了?这话他又只敢在心里说,又愁着,“小的没料到还是为了这更得罪她的事?
|“少胡想!你知道佟夫人可没这样好说话。给她这四个字这还是打点过了!”他没好气。但心里比丁良可是焦虑多了。
郑二娘子如今人面广,什么消息都能听一耳朵都不用依靠郑大公子。她恐怕早听到这些风声了。他总得去和她说说不要伤心生气,还在他在。他自有为她的妥当安排。想来她听了就不会恼了。
“走!”傅九也睡不了,换朱衣系玉冠,收拾得整齐出角门骑马出府。
丁良赶紧叫上了几个家将领跟着。还劝着:“公子,郑娘子正生气,恐怕不得见——”
夕阳半悬在凤凰山顶,把宫墙照成灰红色,入了四月,一城皆是梵唱颂经之声,驱马转了几条街他到了御街对面勒马一停,果然就看到灯笼点点。
傍晚运河桥下有无数上香供斋的河船,对岸就是德寿宫的北便门。苏庶女从北便门出宫,坐上了早就等着的马车。冯虎驾着的郑家马车。
傅映风早就盯住了。他能不知道郑二娘子在生气,但他自有办法。
一催马,他远远跟在了苏庶女的车后。城中小民们进各寺院里供晚斋,人流越来赵多,马车徐徐向城外而行,丁良一看就知道他等不及也要去沈楼见郑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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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女轻佻?”郑归音听到这评语却不从傅府里传出来,而是从贺娘子嘴里听说。范宰相府的消息也灵通,贺表妹便来和她说了一声,点头轻声道:“说是宫里佟夫人已经定了,所有的商女都刷下去。都用这个评语。”
人人都是商女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