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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们大公子也想问问飞来峰茶馆的事。”
“飞来峰茶馆?”赵若愚意外一笑,“德寿宫后门上开的那一家?”
“正是。”
“……父亲在榷场九江分司衙门里打理茶场。最近手里短少。身为人子不能不理会。”赵若愚坐在船中,并不惊慌,也完全不回答拿了本钱为汪云奴开铺子的事,但冯虎已经是吃惊了。
“令尊大人?”
替亲爹擦屁股的赵才子早就认了命,平静道:“父亲在衙门里亏空的帐目不得不填平。查抄完燕国公府后,我已经花钱从吴世孙手下买下三座茶园填了亏空。并不妨事。只不过眼下灵山寺里又是辛家和任家在争茶酒司皇商。父亲亏空的事恐怕迟早要叫人知道了。”
冯虎终于就听明白了:“这亏空也和任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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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夫人在灵山寺没能包到斋院,就察觉到大势将倾。
但她本以为是燕国公夫人的事,还沉住气,直到今日听到灵山寺里出了大事,她再不迟疑,立时差了丫头分别叫了儿子们来问。
大老爷扑到了母亲脚下大哭:“母亲——儿子不孝,让母亲享不了晚福。”
“……说罢。江西那边亏空了多少?”
“母亲——”
“你这是……不敢说?对我也不敢说?”任老太太万万没料到,她才放手了十年不到,就出了这样的局面,看着跪在脚边的大老爷,大老爷身子富态,跪着就一脸紫涨,和他身上茄紫色绸服一个颜色了。着看着要晕过去一样。
她平常是心疼孩子,他一个月两个月没进来请安也心疼他,没在意。如今才知道他是躲着呢。她也不叫大老爷起来,闭了闭老眼,看向旁边站着瘦精精惨绿脸二老爷:“你说。”
“……娘,其实不关大哥的事。是咱们和德寿宫里一直紧着,太上皇退位了。内库也交到了官家手上。花销却是更大了。一年一年地。说句不敬的话——”二老爷平常和大哥不和,还埋怨母亲把生意全交给大哥,但遇到这样的事,自家也涉在里面了,再看看母亲的脸色,他吭吭哧哧就说了实话,怨言溢于言表,
“娘,谁知道太上皇又活了十多年。本来以为早应该驾崩了。”
早知道这样,头几年就不应该供得那样多。如今宫里越发克索得厉害,家里支应不起了。
“胡说!那是咱们家知恩。这个家是靠谁起来的——?”任老夫人大怒。
“孩儿错了!母亲不要生气——”二老爷卟嗵一声也跪下来了,膝头撞到了冰裂纹的地砖上,他倒是脸色越跪越白,“爹去得早,全是娘辛苦一世才有了这家业——”
“你以为是我?你父亲不过是个中等茶商,家里有今日,是太后拉拨着咱们做了皇商!”
否则任家为什么要和燕国公夫人结好?
任老夫人终于也透出苦笑。
柳絮在堂外滚飞着,落花已经染得石阶香了一季,她昨天还听了一首新词,唱的是绿柳芳菲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她看着两个跪着的儿子,欲张嘴笑语,泪意却到了鼻间,她诧异不已。她本以为她早已经没有泪了。丈夫早死,她撑起这个家做起这偌大的家业。以为可以为孩子们保一个平安。没料到她还没死,这个家就快头了。
她伸手端茶,吃了茶,仿佛就压住了泪。是的,这碧水里的茶叶就是任家的命。
死了大刘贵妃,死了汪太监。倒了燕国公夫人,接下来就是任家了。是她想得太美,以为任家不为恶,以为任家靠着太后能避过这个大祸。
她放下茶,先叫了大老爷起身,叮嘱着:“收拾好各处产业。”
“娘——!?”
两个儿子都听出来了,这是打算花钱消灾。
“只要不被抄了保了全家老小不出事。财产全交出去也是小事。”
“娘——!”大老爷不肯,“娘,燕国公夫人还没有定罪,潘国公府还在,吴国舅府也在。刑太国舅府也在。还有几位皇子,还有长公主,还有——”
“住嘴!”
她疲倦,看看心腹丫头,自然有丫头入内室转而捧来了一个黄木油光发亮一看就是天天摸的盒子。她抱着盒子在膝上。大小两个儿子认得,这是太后所赐之物。平常母亲是放私蓄的。攒了几十年了有多少不言而喻。
“这一点太后是会让我老婆子留下来的。总不叫一家子流落街头。”
“母亲——还不至于。儿子还有办法。如今陛下要开海了——只要从海商那边再抄几笔来。亏空总是能填掉的!”
“就是因为开海!咱们家才不重要了!哥哥你不还明白?”二老爷没忍住,在母亲面前和兄长吵了起来,吵得还是这几天的旧事,大老爷也恼了,指着跪着的弟弟:“你胳膊肘向外拐,不就是因为你在温州那边有几条船?盼着咱们破家是不是?”
“住嘴!”老夫人气得眼发黑,却沉了脸。看着二老爷。跪着的二老爷毕竟是在寡母的眼神下,低了头。
“家里有谁和外人勾搭,立时赶出去!以后所有的生意全到我这里来定夺!”
“叫各房成年的孙子都叫来,出嫁的娘子们也叫回来——!”
“关闭府门。不接外客!”
“母亲,有一门亲事可以救一救。母亲。就是上回和赵从俊家的小儿子订的亲事。”大老爷连忙跪下,求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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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若愚也在说着庶弟和任小娘子订的亲事。
“我父亲在江西巡检司衙门就是专司巡查私茶,平常多与任家打交道。还有我四弟——他年前刚和任家订了亲。”
“……”你四弟才五岁吧,就订亲了?这明摆着是要拉妻族强援和你争嫡子的位置!甚至赵从俊也默认了。
冯虎难免也替赵才子头痛,这亲爹就是个死对头。好在他打小跟着郑老爷,郑家那三兄妹一个是侄儿一个是养女还有一个亲儿子互不相让吵翻天的情形也未必能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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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宪赶到了灵山寺,寺里已经出了事。他当即打发人通禀求见张娘娘。
张昭仪听得兄长去见了燕国公夫人,心里有怒,但平静不露神色,召了他进堂内,细问:“韦盘娘真的说了,寺里要出事?”
“确是如此!”张大人心急如焚,和妹妹低声商量,“我知道她,她说话历来只说一半。事事也有后手。没有道理这一回就一败涂地。”
“……”张昭仪握着手里的红檀绿玉扇子,忍着没说,燕国公夫人那不就是中了郑锦文的美男计,被陷害塞进了一块八宝印?这事郑二娘子在她面前说过,事情倒也罢了,主要是郑二娘子那种我哥哥多风流没有真心,娘娘你千万不要上当受他骗,你们两个要是乱来,我们家就完了的神色,真的不是她张淑真多心!
让她气得想一顿苔杖打死这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