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好几个随身小厮,以往在相府里有两个,如今都大了打发去管铺子,这阵子他带着莫智和季洪上京城,用他们用习惯了。但这两人,各自已经是水仙宅的大管事和外管事,哪里还能天天蹲在他跟前?郑二娘子如今掌家事,难免要一一打算,为他想着:“你把季洪放在外宅去了?”
“对。我身边的琐事叫他理着,犯不着。他只要不赌钱倒能干得很。”他点点头,她便也应了,让逢紫记着把季洪的名字从大公子的院子里划去。总之是他自己的人他爱怎么安排怎么安排,她只寻思着道:
“这样说,前阵子我就觉得你院子里缺个管事。你院子里那几个孩子,名字是采萧,采艾、采葛,对了还有一个是采繁。明天我叫他们过来,教教他们,你也没空操心他们。季洪是顾不上了,我叫他们排好班一天一个跟着你轮班。你就有人贴心了。我本来没安排你院子里的新管事,是因为想嫂子进来她安排。”
眼下亲事还拖着,嫂子还要阵子才进府呢。她无奈。郑锦文无可不无不可应了,反是竖眼:“马上要复职的。”
“知道了。我进宫去想想办法。”
“你?放心罢,自有张娘娘在——相公已去,陛下不至于让她失了臂膀。”
“……得了。”她翻白眼,推着他去用饭,她一转头,不由得看向嫣浓,丫头使眼色,不敢出声只敢摇摇头,示意还没来得及把那四张底画儿送给傅九公子呢,她也叹了口气:“这时节,他办差呢。”因为已经合好了,便也不太在意只苦笑叹:“你说,我以前提亲事不是为了秦娘子好?”
嫣浓想的不一样,她突然一拍手:“傅九公子这下真是命太好——!”
这爵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郑大公子坐在屏风外,果然就听到了隔着屏就笑:“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郑二娘子一叹:“这样去做嗣子得爵位?怕是这个秦姓,不论是养亲家里,还是嫡亲家里都叫他丢脸。”
她在屏风边召了冯虎,问了他是不是送十个席面的泛索去衙门,把刚才押解三郎的天武军上下和禁军上下,都打点慰劳一下。冯虎一一回话:
“已经办了,丁头,另两位禁军团练使跟前的都头大人,都客气。出来笑语了几句,道了劳。我说了是水仙宅郑宅上,就是富春县小都头郑抱虎的兄长郑大公子打点的,请他们高抬贵手,看觑三郎——”
“三郎他如今在哪?”
“在府衙里班房侯着。公文往兵部送去了。他还要被问问才能放出来。丁头让我们放心,他照看着。”
“不是在牢里就好。”她终于就放心了,“对了,还有我的意思——”她轻声说了几句,冯虎点头。最要紧,是赶紧去衙门里找傅九,说清她如今清醒了,三郎和秦文瑶这门亲事特别不好。他可以当她从没有提过。
郑锦文在屏风外竖耳听着,待得她转出来,坐下等着吃吃喝喝用席面,也嚷着:“饿了——”
他微笑看她,他一面叫摆饭,一面和二妹私下埋怨:“又去衙门打点了?你这样是太惯着三郎。以后不要如此了。叫他吃吃亏,习惯了就不当回事了。哪里还敢打上官?就是吃亏吃得太少,你没办法打点的地方他就受不了委屈!”
“……是不合适。但衙门你也知道,都是这样。”她也无奈。想了想,心里也有了数,“我也得改改。以后不在衙门打点了。也不要事事帮着三郎先做了。三郎以后可以去武学,让他自己学道理。”
又叹,
“许是我不会带孩子,太多事了。他才这样。让他去武学里寄读罢。”
本来她一心让三郎走读,他意外看看她,也笑:“罢了。你慢慢来吧。三郎也不是你一个人带大的。”
“还有谁?”她一脸疑惑,又恍然,“对了,爹爹每回出海回来,都要来骂三郎几句。关心一下。”
他笑骂着:“你就气我吧!就凭你一个人能带大他?”
“你除了训他,还会干什么?”她嘀咕。
丫头小子们摆上了桌子,她心里还是难过,叹了口气,“三郎也许太单纯了。是我没教好?不说别的。那文瑶娘子。她是不是骗三郎——?”她沉着脸,说完这一句,看向郑锦文要和他说什么,她又忍住,不忍心说三郎被利用了。人家秦文瑶那还是堂堂侯府千金,又怎么认得一个商家的小儿子,她犯得着利用衙门里的一个小差役?
郑锦文看出她那神色,待要说一句话,摆席上了来,他便暂时不理会。堂厅不大,正中摆了两张楠木交椅,又摆了一张黄木椅子,吴六耳被召来施礼坐下,郑大公子笑道:“今天有什么酒,我和你吃两盏。”
“是,早听说大公子好酒量。”吴六耳正接过了家将送来的酒,起身倒了两盏子,“闻起来是咱们泉州的。”
“没错——”郑大公子和吴六耳说笑,着实笼络,郑锦文严厉时,人人敬畏,说笑时让人如沐春风,吴六耳恭敬又不失趣味,分寸也极好。
她微笑看着,和老管事同席,她没什么不方便。不说在船上了,就算是上岸后家里也没立起太多规矩,尤其是多年的心腹不一样。
她跟着爹爹,兄长,与邓管事、莫智都一起吃过饭。她自己身边,冯婆子、冯虎、嫣浓、逢紫也陪她吃饭。
“给吴管事舀一碗那汤。我吃着蛮清香的。”她笑着,逢紫连忙舀了,吴六耳知道她是大丫头,客气起身接过,又谢过了二娘子。他心里有数,也很是欢喜。今日能同席这是为了郑抱虎。主家大公子和二娘子看重他,给他体面,是为了让他好好照顾郑抱虎。因着弟弟在外面,兄姐们看顾不到,托着管事平常多用些心。
郑家这样海上饭发家的暴发户,在泉州城看了太多,他知道,家里兄弟们不和睦,家里一代二代起来了,也未必能传到第三代。多是第一代家主还在呢,家就倒了,钱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