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恍惚中都是她为了让傅映风来提亲和他一吵再吵的一幕幕。
她不知不觉伏入了赵若愚的怀中,感觉到他的吻连连落在了她的鬓发耳畔。他的声音温柔:“还有你们家想做官商的事,并不难。难的是你不单是想做官商,你还想开海禁……我为了你……以后慢慢去想法子……”
他的唇埋在了她的发顶乌丝间,她轻声地问着:“那……范宰相府里的亲事……”
“傅映风在边境用军功起家,他背后除了李副枢密、宫中的傅妃,真正要紧的是淮安、江北一带八大榷场里的榷商。前几天我住在你家的水庄子里与大公子朝夕相处,他说殿前司和各军都在和这些榷商一起做生意,军饷也有一半从这些地方过来——是你让他对我说的?”
她轻轻颔首,他揽紧了她的纤细腰身,“那几位老宗亲都在太上皇南逃时在沿江各险地重镇掌过军,在榷场生意上能说上话。你想怎么样?”
“……让我弟弟郑抱虎,娶秦侯府的嫡长女秦文瑶。”
沉寂许久之后,她才在他怀里说了这一句。他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松开抱着她的双手,在树下看着她苦笑着:“这件事不单是难。这是要抢了傅映风将来立足朝堂,成为朝参官做重臣的本钱。他和咱们就誓不两立了……”
“你不喜欢?”她静立在树影下,纤指抚过耳边的碎发,柔笑问着。他微愕后,笑着瞅她,“我求之不得。”
“……既然已经为敌,难道还能有退后一步的可能?”
她说得平淡,放下来的手腕间,珍珠镯子闪着温柔又冰凉的光,“他控制住北边的榷商还不够,还要伸手到南边来要掐我们海商的脖子,我们不就应该让他安安分分呆在驸马府里陪公主?”
他定定看她,慢慢伸过手来牵住了她,低声道:“我本来怕你心里还有他……”
她笑着要说话的时候,转眼就被他拖住,拉着她大步走上了廊道上。
“怎么了……”她莫名其妙,他笑意满面,悄悄让她不要说话打了个手式,和她一起躲藏着。在差之毫里的距离间,他们避开了从廊前和树后分别路过的两名老僧。她吓了一跳,禁不住脸红和他相视而笑。
文德院佛墙外,同样的无限春光中,西湖边一对对踏青的少年男女在湖边的花间树后牵手说话,一起躲避着路人的眼光,低诉情意。
羞涩逃走时,春风中的笑声如佛墙上的风铃一般飘荡……
他牵着她,在廊上快跑了一会儿躲到了柱子后,回头看她喘着气,面上泛了桃红,薄汗点点,他用指尖为她拭去了额头上的几颗晶莹香汗。
“累了?来——”她被他扶着坐在了楹栏间,仰头看着他,他低头捧着她的脸庞,这廊柱和金桂树围住的叶荫,浓浓密密,光影斑驳。
唯有她在其间,就像是春光中的一抹阳光。
“还有什么事,你都和我说吧。我都能为你办好……”
她仰起头,看着他,眉眼渐渐弯成了弯月。他心中亦有喜意流过,低下头,唇间的呼吸抚过了她的唇,她微闭着眼。他感觉到了四面浮动着丝丝缕缕的药香,让人怡神静气。
他想起郑大公子和他刻意谈过了,她那旧疾原本在泉州请了告老的林御医看过,配了二十四味香料制成的香药饼,随身带着药袋就不会发作。只是今年这二十四味还没有配全。
其中有三味外蕃的药还没有到港。于是这药香也提醒着他,不要和她太亲近。听她喃喃说着:
“……我知道抱虎他刚得个武职,和秦侯府门不当户不对,但秦侯府没有傅映风也不过是个失宠的侯门,下一代恐怕也袭不到爵位。你帮我……”
“……三个月内,我要是办成了的话……”他坐下,揽她在怀中,低头看着她,“你对我说一句,如果我办成。你不进宫。我们成亲拜堂。”
她吃惊,久久地和他对视着。久到他有些动摇,想着她半步不肯退让,想着这几天在秀王府里听到的话:“郑家在宫里都安排好了,太上皇那边不用说。她挑起了汪太监之妻参选进宫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人人在盯着。宫里又传出立皇后的风声。各处又都盯着官家。但她和平宁侯府的卢四夫人联手,只会为了一件事——立太子。”
她真正要进的是东宫。
“……我不进宫,海贸重开的事光靠老宗亲们是办不成的……”她柔声说着,伏在他的怀中,“这事我哥哥和你商量过了吧?他进户部也是为了这件事。还有三郎那脾气,现在泉州衙门里居然也呆得下去。还有你和宗亲们……”
他没出声,她仰脸看他道:“我们在泉州的时候虽然没有见面商量,但你和宗学、府学、书院里的士子,各处的宗亲们天天在各衙门里递贴子,让他们不能明着偏帮苏家。我们家和苏家、洪家还有私商们争抢生意、抢海船主和番商,难道不是这样互相扶持着才是长久之计……”她暂时没提汪云奴母女的事。免得又惹他不快。
“如今不同往日。我一件一件地办就好。”他也沉声回答,字字清晰,“这回的殿试你也知道,总少不了前十名的功名了。进翰林我不指望,宗亲没有进翰林的。但谋个地方外放很容易。国势如此,官家需要一两位宗亲在朝上。我过了一任就能谋回京入朝。”
他低头牵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眸光中带着笑,声音却是凝重的:“我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何必要你去宫中为婢?”
“……是做女官……”
她想争论两句,他却轻轻在她手心落下一吻:“我知道想让你郑锦文和郑抱虎分开,大公子拿着海商上的得利,三公子成了秦侯的女婿后在榷场上做生意,免得兄弟相争。这些我都去为你办妥,但我们的婚事——你得听我的。”
不等她说,他放开了她,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看她,“你若是安心要嫁给我。就得听我的。”
她一时间哑然。这时就突然又想起了傅映风。她明白傅映风也想如此对她说吧?但因为不能来求亲,他必定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