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远在城外,但郑抱虎去了西湖又回了富春县的事,他岂有不知道。
“送了东西给二娘子?”他哼了哼,“泉州来的东西。我知道了——这小子倒也会讨她欢心。”
突然间,他又觉得郑抱虎和秦文瑶说亲是一件很需要讨论的事了。他也知道这几天郑归音想要什么,但刚才叫人去催了泉州那边,偏偏就是比郑抱虎慢了两天!
丁良刚才因为没禀告好消息被给了个白眼,心里正委屈。想着:“不就是几味香料吗。又不是给郑娘子治病的药材。晚了两天至于这样气冲冲。明明知道泉州香料都是郑家把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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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是独一份了。放进姑娘的两副嫁妆里仔细制几副香料。这京城里恐怕谁都没有呢。”
嫣浓啧啧又瞧了瞧二娘子,瞧出二娘子心情极好,“姑娘就算是自己不稀罕,想送进宫去给娘娘。那也能叫娘娘舒心呢。奴婢听说张娘娘刚进宫时就兼着尚香司里的女官。她必定是玩香的——”
“英雪殿里全是她自己调的香。我刚去就能分辨出来是沉香和乳香两样为前香与后香,但中段香以百花为心。每天换一味中段花香以至千变万化。是我这几个月才分辨出来。这两味一为香中之霸,一为祭天之香——”
她凝视手中香盒,两格分开,一格是沉香,一格是乳香,“这两味香气本来就难配。又让她找到和这两味相配不损本香的花精香少说有十味以上,这玩香的日子怕是有二十来年了,就连她张府里跟进宫的几个女官、宫女都不我之下。我在那殿上一个香字都不敢提。只怕说错一句被看低了……”
她叹着张娘娘不容易讨好,叫着收了这贿赂后暗想着,三郎这才是真用心了还记得家里的事,还记得帮着她讨好张娘娘——这事她得真领情。
“送给我,我就收了。将来愿意不愿意给弟妹。自然看我的心情。别说是三郎大了有喜欢的心上人了,便是大公子将来迟早也要心疼老婆呢!你看大公子自从得了官,现在见到人影了没有——”
她赶紧就转了口风,正说着,姜力媳妇从外面打发了婆子过来有话要禀告。嫣浓出房在院子廊上问了,点头作主让那婆子进院子来。
婆子附耳向嫣浓说了几句,嫣浓进帘子里再和她一提,她微怔:“夏娘子也要去今晚的河房灯会?”她冷笑着,“好了。我这当妹妹的总算能找到兄长了。我就不信郑锦文不去——!”、
如果是有了老婆忘了妹妹倒也罢了,郑大公子天天就教着她男人都不是东西。她早有准备。但如今亲事远还没订下来,这位大公子就开始连她进宫参选的正事都不帮衬了。他至少得捎个信回来说说刑碧叶的事吧。
郑二娘子暗骂着:“看他在外面混什么?”
郑归音忙着她自己进宫的正事,暂时没有闲功夫去太讨厌秦家的娘子,郑家的水仙巷宅子离着秦侯府还远着,中间隔了七个坊。郑宅在城南侯府在城东。清远侯府里,秦文瑶开恩召了以往的掌事姨娘刑碧叶进来,问:“姨娘有事?是妹妹们要裁新衣裳,料子没送过去?”
“多娘大姑娘体恤。妾身的份例都有呢。妾身——”
堂上秦娘子的眼神冰凉,刑姨娘本来有的三分侥幸,此时渐渐变得苍白僵硬,“妾身是——侯爷让妾身跟着大娘子,今晚去看灯。”
“……”秦娘子不意外亲爹能出这样的主意,这中元节十几天的灯会,府里的画舫时不时就出府。家里的姨娘们出去了几回她能不知道?今晚有任家娘子发来的贴子请她赏灯,画舫她早就叫人去准备。她端着茶,“姨娘想去?”
“妾身……我为什么不能去?”她说到这里,渐渐把面皮涨红了,微抬头挺直了腰,看向了秦娘子,“映风少爷欠了妾身不少旧情份,十多年了。妾身为府里劝一劝他,想是可行的?”
刑碧叶如今三十许人,在斜照的夕阳下依旧是紫衣素裙如同一支花儿般的清艳少妇,双眼不时还能迸出几星火光,与窗外的夕阳晚霞交映成辉。
秦娘子往常没在意,这时却看出她在父亲身边的姨娘们中竟然是头一等的容貌。
“难怪……”她想着,难怪这女子不甘心陪着小世子虚度了青春,更不甘心跟着失爵的少爷离开侯府,可父亲纳妾室是想生儿子袭爵。她一连生了两个女儿自然就失宠了?她笑着放茶,仔细打量着她:“我也听说过你是刑皇后家的族人。自然与旁人不同。”
刑碧叶极会看眼色,听出她这句话里的讥笑。
“但我倒不知道,侯府里的世子能欠你什么情份?”
“……”这一句话似乎针到了她的痛处,但刑碧叶笑了,“妾身论身份自然
远不如世子。但要论情份便是皇上那样的尊贵人也与平民无异,讲的是一个两厢情愿。便是历代的公主们有与驸马相敬如宾。也有公主成婚后在驸马之外另有所爱念念不忘,同样亦有人不愿意做驸马不爱公主的不是?”
因为她说了这样几句话倒叫秦娘子意外。刑碧叶说的公主里,有被驸马冷落受辱而死的蜀国长公主,也有不爱驸马只爱身边太监的福康公主。
然而她真正在说的不还是本朝嘉国长公主?刑碧叶这时又低下头,神情恭敬:“去见昔日世子并不是妾身之意。是侯爷的意思。”
“这几天,你从画舫出了三次府。去和映风表哥说了话。但就算没有你,映风表哥也和我说了打发刘三出府这主意。父亲这回再叫你去,又想让你求他什么?”她忍了气仔细问着。
她犹豫之后还是禀告了秦娘子,道:“……侯爷想和映风少爷约定一件事。”让妾身去问问回音。
“什么事。”在秦娘子的耐心等待下,她轻声道:“若是映风少爷娶了公主做驸马。生下的第二个儿子就由侯爷收为嗣子。将来袭爵为侯。”
咣的一声。秦文瑶险些把手边的茶盏子碰翻了。
郑锦文也同样意外。他在郑家水庄的水阁里叫了刘三,审问了一番竟然也问出了清远侯和傅映风的约定。
“袭爵为侯?”郑大公子问着刘三,沉吟道:“你当时听真了?”
“小的就是听了这几句……”
刘三对天发誓他听得半点没错,郑大公子起身,大步离开:“来人!回水仙宅——!”他出阁的时候,又打发逢紫先坐马车回去,“去和二娘子说。我坐船呢。马上回府。宫里的女官来了自有我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