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瞥眼,负手笑:“任他去哪里打听,谁都知道赵慧儿不是郑娘子的人,是我的人。”
丁诚不出声了。公子非要替郑娘子出头揽事,他有什么办法?他正要告退,倒是傅九回了一句:
“她人到哪里了?”
“公了,小学士在石榴院的人还没到。应该还在寺里转着。”
“去盯着耶律大器。”他负手站在朵殿廊下,侧头看着契丹御卫和皇城司的禁军们,丁诚连忙应了,又寻思着耶律大器难不成就是小学士约下的人?但公子可不会答应……
郑二虽然不知道官家的契丹班直在讨好她,但她正背着傅九悄悄向范文存打
听:“宫里太和殿上的契丹人,是不是极得宠?”
“岂止。耶律一姓是契丹世族。灭国时逃到江南有一批。官家北伐时又降了一批。可都是契丹大姓世族子弟。”范小学士知道约的人还没到呢,脾气就特别好说话,免得她不耐烦,“他们是绝回不去了。在我们这边又是几百人的外族。官家自然笼络他们。你说呢?”
“这样的世家子弟,会和什么样的人家做亲戚?”
“……你问这个干什么?”范小学士止步意外着,“这些亡国降人比映风这些公侯勋旧的子弟都得宠。你们家难道要再收养几个女儿嫁给契丹人?就为了做内库官?”他震惊后露出了佩服不已,甘拜下风的神情,婉惜着,“这是个妙计。但他们不和外族联姻。”
“……”她忍着没有一拳头打上去,“我就是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和大食来的蕃客关系密切?到底是什么亲戚?”
“你少多想吧,映风在呢。赵慧儿这事他可是一直盯着。他本来还怀疑耶律大器是不是有意向你求亲呢。”
她听了这一句,大是意外:“什么?傅九在盯着?”
范小学士挤挤眼故意不告诉她,提脚就走了。她只能追上去:“那是契丹人,我根本不认识从没说过话的。傅九怎么会胡思乱想?”
求什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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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分契丹血脉的蕃客萧诚,一觉睡到了中午。起床见得格窗外秋叶半黄半红,分外可爱,如同美人贴面的花黄。
夏秋之节天气晴郎,他出了房间站在廊下,看着一府子的仆从都在忙碌抬出入夏拆走的格门格窗,重新装上防着秋凉。这勤劳的模样让他自觉闲得很。
他换了身不打眼的旧衣出府,前脚刚走出巷子口就看到了傅府傅大人的那几个老家将。他们还在巷口对面的茶铺子里坐着。
老练的家将们六只眼一起扫了过来。他只能缩了回去。
“我能进宫去见见赵慧儿?”他又回了亲戚家的宅子里,在前厅上左思右想。
“萧老爷,不妥当。会出事的。”老管事是本地江南人,吓得连忙拦着他,“这里是我们老爷的宅子。老爷是官家太和宫里班直御卫,是官家的人。再如何,他们不会闯进来的。但你出去就会被捉走。”
萧诚好不容易从明州一路逃进京城来,确实不敢再冒险。没料着门上又有人送了贴子过来,指名专给他。老管事拿到贴子一看都害怕了,“萧老爷,是郑家的大公子请老爷去钱塘门外瓦子。在乐燕歌馆里请你听曲吃酒!萧老爷,就是这个郑家的老三关了老爷你!”
“……郑家知道我住在这里了?”
“恐怕是……”管事害怕的还不仅是郑家,而是贴子上的另一人,“这里是京城,郑家也不敢乱来。但贴子上还有张大人的名讳。他可是宠妃张昭仪娘娘的亲哥哥!如今的张国舅——!我们大人也不敢得罪张娘娘的。”
老管事在内廷官府上当差,深知老爷的处境。耶律府上的老爷不怕外朝的宰相只怕宫里的宠妃吹枕头风。
“还不是皇后呢就有了小国舅?”萧诚却来了精神一把抓过贴子,“既然是宫里娘娘,总能让我见一见赵慧儿?给我换衣,我出门去见见他们——!”
“……”能不能不要再为了女人不要性命了?会连累我们家老爷。老管事欲哭无泪,“萧老爷,我们老爷说今天千万不能出去——!”
萧诚一身新衣长靴,骑着乌鞍马出了府,腰间的镶红宝石的叮当黄金七
事在阳光下耀眼夺目,让傅九府上的几个老家将看得眼瞎。
“这小子真不怕死!”
“郑老三看来对他太客气了?钱家也没把他套个麻袋丢进海里吓一
吓?”他们方才都看到了郑大公子跟前的季洪来送耶律府上递贴子。他们也不客气,直接向季洪打听,如今一看方向就知道是向钱塘门外瓦子去了。季洪同样没有走远,在城门边望着,远远看着这人鲜衣怒马又金光闪闪地来了,咋舌摇头:
“敢来坏二娘子的事,这不是逼着她去和三郎闹?埋怨有兄弟就像没兄
弟天天受欺负,三郎一准弄死你。”他觉得有好戏可看,确定这人果然向钱塘门来了,他连忙就打发人去灵山寺给二娘子报信:“和二娘子说,不用担心。大公子找到这小子了。让他马上离开京城。”
萧诚出了城,傅府的家将们骑马跟到在城门附近,就分了一人离开,同样去灵山寺报信:“郑大公子和张大公子在乐燕歌馆请了他。应该是让他离开京城。你去和咱们公子说一声——问问公子,这样好的机会今天就能拿住他。栽个奸细的罪名很是容易。”
最后几个字就是极低声说出来,“郑娘子恐怕会欢喜。”
灵山寺就在城里,快马转眼就到到了南角门。马蹄声惊起沿墙一地杏黄落叶。于夫人的青杏院离南角门很近,
嫣浓先得了消息,她和逢紫商量,结果只能去找了赵若愚。
赵若愚一听,居然就叹了:
“这事,那蕃客是自寻死路。暂时不用管。”
但他想了想,到底带着逢紫出了院子,逢紫这时就看出了各院子全关了,只有禁军在走动,她终于没忍住:
“就算是有奸细,也不应该是这阵势。”
他诧异看她一眼,她连忙道:“我昨天听公子和娘子说话时,猜到了。”
郑氏兄妹多少听到了风声,赵若愚倒不意外,他慢慢道:
“太上皇快不行了。太上皇在的时候议和多年,不少人是和北国有来往的。就好比赵慧儿的父亲也在北国为官。我查出来榷场帐目里,倒有五分之一的亏空是这些人家的。”
逢紫不敢问了。